第十七章 高考
2007年6月7日8：00，咸阳市第二中学门口。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夏日的天总是亮的很早，虽然还看不见太阳，但明亮的光却已经自清澈的天空撒了下来，照亮了整个城市。距离考试开始还有一个小时，但学校的门口却已经是人头攒动，无数手里拿着考试用具的男女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早早的来到了这个即将检验他们数十年苦读的成果，也即将决定他们之后命运的地方。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或是紧张而严肃的交谈着，或是轻松而随意的说笑着。有些人正拿着书本纸张满脸慌张的翻阅着，更有些人面无表情只是沉默的伫立着瞪着学校大门发呆。混杂的声音和气氛纠结在一起，掩藏起了其下沉重的恐惧和期待。
我站在学校对面咖啡店门口的台阶上，手里提着前一晚上就准备好今天一早又检查了N遍的考试工具，神情木然的看着越聚越多的人群。
“你真的确定，李若佳不参加今年的高考了！？”我转过头去，问旁边正四处张望一副魂不守舍模样的吴吟。
吴吟一脸无奈的看向我：“大哥，你都问了四遍了！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罗嗦了啊？我最后再说一次：李若佳的病情虽然在省医院治疗的差不多了，但距离完全康复还得一段时间。所以李文彬——恩，该叫李叔叔——就替李若佳办理了休学手续，派人送她去国外接受最先进的治疗了。乐观估计大概9月份就会差不多痊愈吧。”顿了顿，这小子又眨了眨眼睛，一脸暧昧的看向我，“你干吗这么关心人家啊，难不成你小子还对她有想法？”
“有个锤子！”我苦笑着敲了敲一脸**笑容的吴吟，“主要是觉得她受伤的事儿跟我有一定的关系，所以现在她不能来考试，心里有点内疚罢了。”
吴吟不屑的撇了撇嘴，眼睛又开始四处游弋：“内疚？你内疚什么？又不是你把李若佳害成那样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两个混蛋，还有就是她李若佳自己咯。大晚上的不赶紧回家，非要一个人在大街上溜达，不出事儿才怪！”旁边过去了两个穿着清凉的漂亮妹妹，吴吟吸了口气，响亮的啧了啧嘴，“再说了，这件事儿都已经过去了，你就不要老是想来想去的啦。个人自有个人命，你连自己都管不好，瞎操心人家干吗？”
“这事儿，难道真的就这样结束了！？”我问道，伸手从兜里掏出两包牛奶，递过去给吴吟一包，然后拿在耳边晃了晃，听着牛奶在里面翻滚撞击的声音。
“要不还能怎样？李文彬和我爸派出了几乎所有的手下，连警察都出动了，差点就把整个咸阳市翻了个底朝天，硬是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那俩个混蛋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影都没了。所以李文彬也只好相信那俩混蛋现在已经魂飞魄散尸骨无存咯！至于那神秘人，更是一点踪影都没有啦，新宇集团私下里悬赏100万搜寻那人的下落，呵呵，连人家真实的长相和名字都不知道还找个屁啊！”吴吟一呲牙，将包装袋咬开一个小口，边就着小口喝边含混的说着,“不过话说回来，那个神秘人真的好牛B哦！你说他那一招是不是就是那些小说里说的空间传送呢？”
我直接无视了吴吟的问题，这厮自从那次把我从李文彬家里救出来之后，就一直喋喋不休的追问我那天晚上的事儿。我还能不知道这个家伙的想法么，无非就是个好奇而已。照着他的说法，SY强身、YY强国这些都是P话。真要照着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去做事，不用等到强身强国丫就直接精尽人亡了……
对于吴吟而言，看小说上网无非都是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真要沉迷其中，那可就是笑话了。YY小说这种事儿，借用吴吟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认真，你就输了。
“听你话中的意思，你爸爸真的和新宇集团合作了？”我缓缓的喝着牛奶，感觉冰凉的气息顺着喉咙直下肺腑，随口问了一句，目光朝外边游了开去。
“是咯。强强合作才是双赢的好办法嘛。新宇集团想打开咸阳市这个近在咫尺的庞大市场，而我爸的公司也想走出咸阳拥有更为广阔的发展区域，所以两下里就一拍即合喽。”吴吟漫不经心的说着，眼神不住的瞄向远处。
“那干吗之前还会僵持呢？”我有些奇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新宇集团和咸阳各公司的合作应该是一个顺理成章的事情啊，为什么之前还会有冲突呢？
“嘿嘿，人呐，总是贪心不足的哦。先前新宇集团虽然也有合作的意思，但他们仗着财大气粗愣是不把咱们市的那些公司放在眼里，提出的合作条件很是有些过分，所以就僵持下来咯。现在一看自己毕竟强龙压不过地头……额，地头龙，也就只好退一步海阔天空咯。而且，我爸和那个李文彬也因为这次的事儿互相比较欣赏啦。有句话不是叫做不打不相识么？他们就是这种情况啦。”吴吟四处张望了很久，然后转回头来，无精打采的说道。
“哦，那就好。我还怕因为这次的事情让你们难做呢。能这样最好不过了！”我松了口气，这几天沉闷的心情稍稍缓解了些。
“安啦，你就是这么罗里罗嗦的，整天就知道自己一个人闷着头在那里瞎想！不该你管的事情老是问来问去的。你还是操心操心自己吧——你爸妈真的不来么？”吴吟不耐烦的把手中的包装袋揉成一团，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来就中，不来就不中！”然后将包装袋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垃圾桶扔了过去，包装袋滑着一道斜斜的曲线，掉在了咫尺之遥的地上。
“靠！！”吴吟忿忿的骂了一声，走过去将袋子拣了起来扔进垃圾桶里，脸色难看的走了回来。
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吴吟，自早上他跟我在学校门口回合后，就一直是这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只是不停的朝着四处张望。难道是在等人？
吴吟走了回来，蹲在了我旁边的地上，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然后仰头不耐问我：“问你话呢！你爸妈真的不来？”
我点了点头，看向东边的天际，嵌着金边的太阳不可一世的挂在林立的高楼上空，向四周的空间放射着越来越强烈的光芒。一股燥热的感觉自心底缓缓浮起，逐渐蔓延膨胀。
吴吟看了看我，放轻了语气问道：“他们不是说赶你高考的时候一定会回来看你的么？怎么现在又不回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啊？”
我摇摇头，回道：“是我不让他们来的。”
“恩？为什么？照着你家人对你的期望，就算是你爸妈不肯来，你爷爷奶奶也非逼着他们来照顾你的啊。”吴吟不解的看着我。
“让他们回来干吗？又能有什么用？满心欢喜的给我加油鼓劲然后看着我再度落榜么？”我漠然的看着对面一堆堆的家长和学生，他们那互相关切的神情在此刻看来竟有种莫名的虚幻，是那么的遥远而不真实。
吴吟直直的看着我，沉默了下去，很久之后才开口问道：“那你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么？他们怎么说的？”
“打过了。还是老样子啊。爷爷奶奶还有小妹轮番上阵，嘱咐我一定不要慌张要沉着答卷认真思考努力发挥实际水平最好争取超长发挥考出个好成绩来给村里人看看，妈妈则是一个劲的让我吃好喝好注意身体千万不敢在考试期间得病，老爸么，还是那四个字：好自为知！”
我抬头看天，一口气将亲人的嘱托全部吐出来，说完后，忽然就有种想仰天大笑的冲动——发挥实际水平？超长发挥？呵呵，我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小妹啊，如果你们知道，我连完整的一天课都没有上过，你们还会这么满怀期待无微不至的嘱咐我么？
吴吟站了起来立在我的旁边，重重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看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看向我的目光里充满了担心和无奈。没有人再说话，空气中充满了压抑至极的感觉，四周的喧闹声嘈杂声忽然间成百倍千倍的扑了上来，将我们淹没。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身旁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吴吟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全身僵住，不可抑制的狂喜从他的脸上涌了出来，让他的脸变的通红。我转过身去，看见上身穿着一件带细黑格子的白色褶皱短袖、下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牛崽裤的陈蕾背着一个深灰色的背包，满头大汗的站在不远处，正气喘吁吁脸色绯红的看着我们——呃，应该说是看着吴吟。
“咳，昨天晚上赶一篇作业，所以今天起的晚了点，路上还堵车，幸好我是学校运动会的长跑冠军，离的又不是很远，所以就跑过来了！怎么样，还有多久开考啊？”陈蕾长长的喘了一会气，让急促起伏的呼吸平静下来，张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和两个可爱的小虎牙，巧笑嫣然的走到吴吟旁边。
吴吟还矗在那里，有点呆滞的看着从天而降的陈蕾，脸上满是傻傻的笑容。我叹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时间，伸手隐蔽的使劲在吴吟的腰间掐了一下，满脸微笑着冲陈蕾点了点头，回答道：“还有半个小时呢！你来的很及时啊。”
吴吟惨叫一声，转身恨恨的问我：“靠！你干吗掐我？”
我微笑不语，只是朝着满脸讶然的陈蕾努了努嘴，灿烂的冲他笑笑：“趁你病要你命！这可是你教给我的哦”。
吴吟脸色顿时变的尴尬至极，他低低的朝我吼了一句“你给我等着！”，然后转过头去，脸上绽开一副我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用一种温柔的让我直打哆嗦的语气对陈蕾说：“来不了就别来了啊，干吗非要跑着过来？今天路上车很多的，要是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办啊？”
陈蕾脸上一红，高高扎起的马尾轻轻一晃，扫了我一眼，低声说道：“你胡说什么呢？今天不是你们高考么，我当然要来给你们加加油嘛！你吃了么？”
我嘿嘿一笑，转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耳边传来吴吟无限温柔的声音：“早就吃过了，要是等你来了再吃，老猪都饿死了！”
陈蕾捂着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作势打了一下吴吟的肩膀：“说什么呢你！马上就进考场了，还没个正形，你到底有没有把握啊？”最后一句话却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问出来的。
吴吟一脸甜蜜的朗声保证道：“那还用说，为了你我可是耗尽心力苦读百日啊！头发都熬白了！考你们学校，那是小意思啦！你就安心的等着我吧！”
陈蕾不好意思的看了我一眼，低声说道：“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到时候你考不上，可别怪我不理你哦！”
我无声的笑了笑，看着吴吟俩人甜蜜的样子，内心深处泛起一丝淡淡的酸楚。低头掂了掂手中的考试工具，我抬脚准备往远处走去，不想再打扰吴吟和陈蕾的悄悄话。
“对了，文生。你准备的怎么样了？有信心么？”陈蕾看到了我的动作，更加不好意思了，转而向我问到。
我停住将欲迈出的脚步，转过身看着一脸微笑的陈蕾，她明亮的眼睛里满是清澈，孕满了祝福的水波。
心头适才悄悄涌起的些须伤感被无声的化去，我微笑着点了点头，回道：“信心是一点都没有的，但我会努力，争取把我最好的能力发挥出来的！”
陈蕾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身边满眼柔情的吴吟，两个小酒窝乖巧的挂起在嘴角的两侧：“呵呵，有努力就会有回报！不管怎么说，都希望你能考出好成绩来！我可是等着喝你们俩的庆功酒呢！”
我苦笑了一下，低低的说了一声：“但愿如此吧！”然后看了看一脸凶相的吴吟，点了点头，识趣的走到了一边，留下他们俩亲亲我我去了。
九点整的时候，对面校园里准时的传出了一声响亮的铃音，原本轰闹的人群忽然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无数低沉的心跳声开始交错回荡。
吴吟拉着陈蕾悄悄走到了我的身旁，面色轻松的看着对面的人潮，轻声说到：“走吧！”
“等一下，”陈蕾忽然喊住了我，我回过头去，就见陈蕾微笑着将双手伸了出来横在半空中，我愣了愣，立刻明白了过来，于是笑笑，将右手伸了过去，手心朝下放在陈蕾的双手间。吴吟瞪了我一眼，一言不发的将双手伸了过来，一上一下将我的手掌合住。陈蕾白了吴吟一眼，双手一合，三个人五只手于是紧紧叠在了一起。
“天灵灵，地灵灵，陈蕾许愿一定行——”陈蕾娇笑着喊道，“把我的好运气借给这两个笨蛋吧！”
“加油！！！！”五只手重重的压了下去。
“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陈蕾微笑着看着我们，眼中全是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期望和祝福。我看着她，目光渐渐上升到她身后清澈明亮的天空里，一丝丝洁白的云气慢慢的幻化成爷爷奶奶，爸爸妈妈，还有小妹的形象，他们的脸上，是同样的期望和祝福……
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破裂膨胀，我看着那些形象忽然间模糊朦胧，最后缓缓变化成一张清秀决绝的泪脸……
我低下头，转身拉着一脸不舍的吴吟大步朝着对面的黑色大门走去，一任风从脸上滑过，将眼角的泪吹散。
亲爱的，你说，两天后，迎接我的，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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