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超自然鱼人

和战斗相比，这更像是一场屠杀。

        随着越来越多的鱼人开始溃散，被分割包围在中间的鱼人受到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却不能像外围的那些鱼人一样撤离战场。它们被夹在若干个由小型兵虫组成的小组中间。

        一部分小型兵虫开始追击那些逃跑的鱼人，而其他的小型兵虫则开始全力攻击这些来不及逃跑的鱼人。它们或是进行着徒劳的努力，或是绝望的停止了反抗，但这对小型兵虫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不管对方的态度是否发生了变化，在这场战斗中，小型兵虫都会按照典型的虫族风格给予对方同样的答案。

        只要表现出了对虫族的敌意，就必须得死。

        祭司的身份并不能避免死亡，祭司学徒的身份也是如此。那位领导鱼人们进攻‘毒水’的新祭司，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它的背上有个血肉模糊的大伤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凶狠的啃咬过。从背部的伤口望去，它的肺叶和心脏都不见了，肋骨也断了不少。

        接下来的战斗似乎已经没什么悬念了。无非是小型兵虫们再花上一些时间来杀死最后的反抗者，然后进一步攻击对方的聚集点，把所有的鱼人都变成生物资源。士气崩溃后的鱼人完全没有反击的余力，它们大都只顾着自己逃命。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一到两个小时后，这个鱼人部落内的敌对生物就会被清理干净，之后就是小型工虫的工作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

        一片混乱中，战场中心区域的某堆淤泥动了一下。数秒后，一大团泥浆猛然从地上喷涌起来，就好像是突然有座微型火山喷发了似的。

        泥浆在空中凝结成一只鱼人的形象。

        那只泥浆鱼人手中没有任何武器。它只是挥了挥手，就有一团更大的泥浆从沼泽中凭空飞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由泥浆组成的大圆球。它又挥了挥手，大圆球立刻砸了下来，将小型兵虫紧密的阵线砸出了一个缺口。巨大的冲击力击倒了不少小型兵虫，又将其中的一些埋入了淤泥中。超过十五只小型兵虫受到了波及。不少鱼人趁机从缺口处跑了出去。

        不知道那只能漂浮在空中的泥浆鱼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型兵虫们试探性的发动了反击。它们喷射出的酸液打中了对方，却不能给那个由泥浆构成的身体造成有效伤害。一只更靠近些的小型兵虫跳跃起来，扑向那只漂浮在空中的泥浆鱼人，却只击中了一滩烂泥。

        泥浆鱼人再次挥动手臂。数股泥浆在地面爆发，向上喷射，精准的击中了好几只站在原地的小型兵虫的腹部。这次攻击的效果更加明显，受到波及的小型兵虫大都被冲击力顶了起来，翻倒在地上。携带着强大动能的泥浆本身虽然不足以直接杀死它们，却也造成了不小的伤害，足以让它们在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当泥浆鱼人第三次挥动手臂的时候，一道由泥浆形成的浪潮猛然袭来，将附近的小型兵虫掩埋在了淤泥下面。这道浪潮在恰到好处的地方停了下来，重新成为淤泥，落在地上，没有误伤到任何一只鱼人。

        趁着小型兵虫们受到牵制的时候，更多的鱼人逃出了战场。

        ***

        又是超自然力量？

        泰伦注意到了这只突然出现的、主体由泥浆构成的鱼人。从外观上看，它只是一只大号的普通鱼人，只是颜色有点奇怪，但普通鱼人可都不应该是由泥浆组成的——任何生物都不应该是由泥浆组成——毫无疑问，它属于虫族所定义的‘超自然力量’。

        它不是生物，因为它不具备生物的特征。它不是泥的构成体，因为泥的构成体在自然状态下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它不是人造物质，因为它只是由简单的泥构成的。

        泰伦能从它身上感受到向外散发的心灵信息，其中充满暴虐和压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纯粹由超自然力量和泥浆构成的、连生物学上的大脑都没有的东西，居然也有心理活动。他想要用心灵感应和对方沟通，但那个泥浆组成的东西就连脑子都没有，所以完全无法接收心灵信息。这一点令泰伦感到非常难以理解。它到底是用哪里进行思考的？

        它不像是任何已知的东西。

        因此，目前为止……只能暂且将它定义为‘某种超自然力量的产物’。

        小型兵虫的攻击已经被证明对它无效。无论是酸液、尖刺还是撕咬，都不能真正的伤害到它。这可能说明它的要害并不在它的身体上。幸运的是，它的攻击能力同样有限。就它目前展露出来的能力来看，它能控制泥浆移动位置和改变形态，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的攻击方式。从它看上去的样子来判断，这个超自然力量的产物，多半和鱼人有关。

        这些鱼人比最初估计的要更具威胁性。

        泰伦这么想着，命令那些小型兵虫分成两支队伍。一队小型兵虫留在原地吸引那只超自然鱼人，另一队则前往鱼人的聚集区，找到并摧毁任何可能与超自然力量有关的东西。

        这是虫族在面对超自然力量时惯用的战术。按照过去的经验，不管是哪种类型的超自然力量，都会有至少一个或多个载体。尽管大部分超自然力量的源头都难以确认，但摧毁载体在实践中被证明是抑制超自然力量的有效战术——‘载体’可能是某个生物，可能是某种机器或图腾，甚至有可能是一座建筑物或自然景观。在载体遭到破坏后，大部分超自然力量都会消失，或至少遭到削弱。

        那只超自然鱼人显然没有老鱼人祭司那么聪明。它很轻易的就被负责牵制它的小型兵虫吸引了注意力，集中精神用到处飞舞的泥浆折磨那些靶子，从而忽略了那些那队前往鱼人部落的小型兵虫。它毕竟不是真正的老鱼人祭司，只是看上去近似而已。

        在它的帮助下，一些本来不能幸免的鱼人也逃了出去。然而，这并没有改变鱼人部落已经战败的事实。

        前去寻找‘载体’的小型兵虫没有遇到任何阻挡。鱼人们大都只顾着逃命和保护自己，根本不打算去阻挡那些没有奔着自己来的大虫子。它们快速的穿越了部落的外围，沿途杀死了一些看上有点可疑的鱼人，并摧毁了一些用沼泽植物制成的鱼人工艺品和图腾之类的东西——这些都不是那只超自然鱼人的载体。它仍旧执着于攻击那些负责牵制它的小型兵虫。

        这种攻击方式对人类而言可能会更有效，不管是将全副武装的人类埋进泥潭，还是干脆用一个大泥浆球从头顶砸过去，都有可能导致他们无法动弹，进而窒息死亡。然而，由于特殊结构，小型兵虫并不畏惧被埋在数米深的淤泥下面，再将自己慢慢挖出来。

        只要肚子里还有足够的生物资源，小型兵虫可以陪这只超自然鱼人耗上一整天。

        ***

        老鱼人祭司的最后一个献祭仪式，并不是将自己转化成了一只由超自然力量和泥浆构成的鱼人，而是真真正正的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匕首刺入大脑的时候，它就已经因为大脑损伤而死去了。它的一部分——或者说，它的灵魂——在这个过程中与自然之灵融合在一起，并由此激发了某种强大的超自然力量。鱼人将这种超自然力量，称为‘淤泥之灵’。

        在鱼人的文化中，淤泥之灵是自然灵性的一部分。和毒水之灵所象征的纯粹的邪恶与毁灭不同，淤泥之灵更多的象征着自然对鱼人的眷顾和庇护。它是自然之灵中相对温和的一面。站在其他种族的角度可能很难理解，为什么鱼人会这样看待发臭的、肮脏的淤泥。而对于鱼人而言，由淤泥构成的沼泽，几乎就意味着全部的大地。

        鱼人相信，自然的灵性是无处不在的。老鱼人祭司以生命换取的超自然力量，并不能是全部的淤泥之灵。那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即使仅仅是一部分的淤泥之灵，也是非常可怕的。作为超自然力量的具现化，它无法被物理手段摧毁。即使强行破坏它的躯体，只要附近还有一丁点淤泥，它就能立刻将自己转移到那里去，而淤泥在沼泽中几乎无处不在。作为相对温和的自然之灵，它并不怎么善于攻击。它更接近保护者，而非破坏者。

        老鱼人祭司的部分灵魂与淤泥之灵附着在一起。正是这部分灵魂使得淤泥之灵保护部落，并识别属于己方部落的鱼人，不过也仅此而已了——残缺的灵魂已经不像老鱼人祭司活着时那样睿智，它现在更像是一个有些类似鱼人、但绝非鱼人的东西。

        淤泥之灵在沼泽中是无法被真正摧毁的。唯一驱散它的方式，就是攻击祭品的身体。一旦祭品的血液从体内流出，超自然力量也会随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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