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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就是虐待吗


她终究还是熄灭了车,打开了车门,任我哄她回家。

        有一次,她替我下去遛狗。

        我在做饭,突然接到她的电话说狗丢了。电话里她带着哭腔,说怕我会打她。

        怎么会,一只狗而已,而且我养的狗我心里有数,它自己找得着回家的路。

        她说,我对狗比对她好。

        我觉得,她对狗也比对我好。至少她从来都没有跟狗发过脾气、摔过碗、动过刀。

        这年底,我迎来了我的科目三。

        她陪我去汉口一个很偏僻的考场熟悉路线。

        让我开的时候,她总爱指挥。

        我没说话,也没有按她说的反应。

        咣咣!

        她握着拳头疯狂的在车上砸了起来,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咆哮,狰狞的咆哮。

        明明是我在学车,却没有人尊重我的意见,还要被迫按她说的来,可她说的,跟考试的规则并不一样啊。

        我还记得她在驾校指挥女孩子们倒车时候的样子,那么的耐心,不厌其烦,到了我这里……

        我吓到了,我怕出意外,压住了心中的火气。

        我生平最讨厌脾气暴躁的人,这样的人我不可能会跟她共度一生。

        也不是没想过就此分手,可我的二十万还在她的手里。

        我路杨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选择了忍耐。

        跟我回东莞去住吧,武汉实在是太冷了,她恳求道。

        在武汉疫情即将封城的前一个星期,我退了小区里的房子,三年以来积攒的家当,锅碗瓢盆、调料、菜刀、衣服、电脑椅……大部分都塞进了雷克萨斯那宽敞的后备箱。

        我太小气了,我一样东西都舍不得扔,连冰箱和洗衣机我都事先搬回了老家。

        她总是建议我扔了得了,但又帮着我搬。

        狗子也带上了,虽然去了还不知道怎么面对她那不爱狗的发小。

        离开武汉的那天,天空是灰蒙蒙的,一如我的心情。

        我预感,这将不会是一条幸福之路。

        一路上,我沉默。

        她虽然把宝贝挂在嘴边,但我知道,她对我的真心,可能十分之一都没有用上。

        没有真心的付出,就没有温柔的滋润。

        她在我的梦里,但她却不在我的心里,在我的内心深处,想到她时,是恐慌,是焦躁。

        路杨,你不爱我!她说。

        谈何爱,你那么不顾我感受的爆发脾气,恶劣的对待我。

        我能心平气和的对待你,已经是我出于本性的最大善良。

        2020年的春节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说除夕那天跟我喝交杯酒的时候,别提有多开心了,可我竟然想不起来这个画面。

        因为我不开心。

        因为我总是沉浸在她暴怒的阴影里。

        在她的身上,我真的一点儿也看不到修行人该有的豁达、宽容、平和、慈爱。

        相反,她能一言不合就开始疯狂的打自己,打到满脸是血。

        原因当然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又这里那里惹到她了。

        其实都不过是些很小的事,比如我的观点是a,她的是b,我说不对,应该是a,a怎么怎么,她就要开始生气,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就是b。

        不,就是a。

        她怒目相向,好了,她要开始爆发了。

        先是回卧室躺着,我要是不去哄得话,就开始拼命的撞墙、撞门、摔在地上乱撞,用手,用手机狠狠的打自己的脸。

        我试过不去管她。

        那一次,她磕了一头血,额头肿的老高。

        我很困惑。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发脾气发到这种地步的人,我只能赶紧求饶,以熄怒火。

        那时,我还坚信她是爱我的。

        网上看到有同样经历的人说,敢打自己的人,早晚有一天会打她的伴侣。

        我不相信。

        她说她打自己,不会打我,是因为她舍不得伤害我。

        第二年,我告诉了杜老师。

        杜老师说,她很危险,你要小心,我也帮不了你。

        在杜老师得知我分手却又复合后,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我。

        到了东莞同居以后,我才知道她的控制欲有多强。

        中午十一点必须开始做午饭,下午六点必须开始做晚饭,这是她定的规矩。

        在她发小家,她向一群人投诉我老是开饭晚,做饭慢,饿到她了。

        发小家的保姆跟我说,那你就提前啊,早点开始做。

        问题是,我他妈的又不是保姆。

        何况保姆也没有受气的道理。

        所有人都向着她,她在她朋友中的影响力太可怕了。

        她跟她的发小她们说,我是来给她做饭吃的师兄,她给我住处,我给她做饭,互惠互利。她发小当然知道她的真实目的,但既然如此,也就不必正眼瞧我。

        当然,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一个大老板正眼瞧的资本,但同样的,我也不必非要到她面前去找不自在。

        我买菜做饭,我为家里精打细算,用心添置各种各样的生活物品,在她发小家,修东西、干些杂活、帮着带小孩,小孩生日的时候,为她写书当礼物。

        我做了我能做的一切。

        可她还是告诉我,她发小又说了些什么不好听的话,她们还说我像个跟屁虫一样,走哪都跟着她。

        我说,正常,谁人背后不被人说。

        没准她们背地里说的更难听,说我是因为钱才跟你这一起的。

        她说,怎么会,我哪有钱,你比我有钱。

        呵呵。

        原来她的钱都在放外债,吃利息,吃人情。

        有一天在她发小家吃饭,我跟饭桌上的人说,她不允许我泡饭,不然就要摔筷子发脾气。

        孩子的妈妈,孩子的大姑、保姆都沉默了。

        我感觉我好像破坏了本来愉快的餐桌氛围,像个罪人。

        饭后她恶狠狠的问我,你为什么要告诉别人那些事。

        我说,我就要说,你做了,还不让说。

        我感觉她的朋友们都仰仗她,都哄着她。因为她可以帮她们看风水,看财运,做针灸,做艾灸。

        唯独在她的发小面前,她不敢太过分。

        她发小会跳起来说,信不信我扇你!

        多么狠的话,在号称最好的朋友之间。

        这个时候,她绝不会在地上打滚,或者玩什么自残自杀的戏码,她只会灰溜溜的败下阵去,从她面前躲开。

        她只会在家人的头上发泄怒火。

        当我第一次听见她在电话里对她姐嘶吼的时候,我害怕的想,没准,哪一天,她也会这么对我。

        果然如此。

        当她在外人面前朝我发怒,我尴尬的无地自容。

        去年春节前,她将她八十岁的老母亲接到了我们家。

        就挺不客气的,老太太一来,就等着我做好一切,好像我是一个下人,不需要客气、寒暄。

        偶尔抢着洗碗,但我怎么会让她动手,我说了,我愿意伺候她妈。

        可是她们娘俩的态度实在叫人心寒。

        饭前,人在餐桌边等着,等你摆满碗筷;饭后,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一桌子碗碟随你收拾。

        就是客人,也该帮着收捡一下碗筷吧。

        我在她的眼里,在她妈的眼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就是为了住房子而免费做饭的机器人?

        爆发源于一次早餐。

        那天早上我醒了,但没有起来,我故意在房间里玩手机。

        老太太去哪都是伺候别人的人,到了我这里,不说让她伺候,她女儿总该做个早餐吧。

        母女俩起来了,没看到我的身影,去厨房叮铃咣啷忙活起来。

        没一会儿,老太太来敲门,喊我吃饭。

        到了厨房,她分了锅里的四个荷包蛋,跟我说,没有我的,要吃一会儿在做。

        我没吭声,转身下去遛狗了。

        等上来的时候,她喊我,我就是不理她。

        我去厨房做了她从来不吃的蛋炒饭,她说,我撒气把锅捣的咣咣响,天地良心,米饭冻的太硬了而已。

        我端着碗去电脑旁吃饭。

        她开始发疯了,问我什么意思,当着老太太的面。

        我说没什么意思,就想吃饭的时候看会电影。我不想当着老太太的面吵架,太难看,但她却说,我是在给她妈脸色看。

        我不想吵,她却发疯了一般地要叫我出去说个一二三。

        说我给她妈脸色看,要拿刀砍死我。

        看看,原来当好人的代价就是被人砍。

        我不想吵,我只能离开。

        我拖着行李,在寒风中坐了两个小时,想不明白,她们怎么会对我这样。

        可是我已经病入膏肓了,离开她我感觉自己好像要死一样。

        跟她在一起,感觉会死,离开了也会死,真的很难。

        我又没出息地回去了。

        事情在她歪理邪说中过去了。直到下一次冲突,我推了她一把,她扯着我,就开始狂扇我耳光。那个狰狞的样子,恶魔一般的癫狂,我承认我是真的怕了。

        我的耳朵嗡嗡响,我要报警保护自己。

        她却拿起了菜刀,架在了脖子上,报警就自杀,她说。

        我放下电话,拿下了她的刀,那一晚上,我如坠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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