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知己

谢怀臻和薛愈明经常被夸赞为一对璧人，天作之合。在旁人看来，他们夫妻恩爱，互相扶持，育有一子，天资聪颖，是再令人艳羡不过的一对夫妻，尤其是来到了浮云县之后，当地的百姓将他们当做夫妻的楷模，谁家要娶妻嫁女都会再三叮嘱要向像他们学习夫妻之道。

        那时候，谢怀臻会经常去县衙给薛愈明送上饭菜或是冬衣，他向来不在乎身外之物，经常吃些残羹冷炙，似乎不知冷热，不会替换些衣裳。浮云县百废待兴，薛愈明几乎是住在县衙，没人照顾，短短几个月就瘦得不成人形，也多亏了谢怀臻时常去县衙，他才不至于形销骨立。后来，县衙的事情稳定了，谢怀臻忙于安济院以及茶园的事情，也经常废寝忘食，是薛愈明三天两头跑去监督她吃饭睡觉，夫妻俩如此，怎能不让旁人羡慕呢？

        谢怀臻以为，夫妻就该如此。她也觉得自己和薛愈明是十分相配的。

        然而，当她看到了一起在县衙庭院谈论诗书的薛愈明和是今时，她才觉得原来，还有一种相配，是灵魂都交织在一块的状态。

        是今，她听谢衍提及过，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原先不见经传，后来因缘际会得了皇后的青眼，在京城大放异彩，然而她去自请去民间游学兼采风，没想到如今她在浮云县。

        谢怀臻久久伫立在一旁，桑青碰了碰她的手肘，她才如梦初醒。是今，她是一名非常好的女子，同为女人，谢怀臻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有些人，天生便不平凡。只那么几眼，便让人沦陷，心生无限向往，是今就是这样的人。她皮囊不错，比之向来有美人之称的谢怀臻也丝毫不差，但即便布衣荆钗，也掩不住她周身的气度，有些人的魅力像晨曦朝露之时，氤氲于天地间的雾气，带着潮润的气息，让人不觉沉沦，心甘情愿被俘虏。

        是今，是很美好的一位女子，而薛愈明在她身侧才散发出风华，两人相得益彰。

        谢怀臻以为薛愈明是不爱笑的，可和是今在一起，她却看他笑了无数次，那样发自内心的愉悦，那样肆意不羁的薛愈明，谢怀臻从未见过。

        是今，真是一名奇妙的女子，薛愈明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折服。谢怀臻甚至觉得，她根本就不该突兀地出现在这里，看他们如此灵魂契合，像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谢怀臻觉得，其实薛愈明从未和她真的在一起过，始终是若即若离的，两个人的心也从未靠近过，而是今，她却不同。

        已经不需要更多的思考。

        谢怀臻选择认输，不战而败。

        “桑青，我们走吧。”

        “小姐，他们……”

        谢怀臻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桑青只能住嘴，但心里颇为气愤，只是看见谢怀臻如此落寞的神情，她最终也只是默默地跟在身后。

        “薛夫人！”

        谢怀臻转身回头看见了朝她奔来的是今，她笑意盈盈，满是真诚，赞美溢于言表：“薛夫人安，在下是今。从进入浮云县界内，便听闻薛夫人和薛大人的美名，本想下午便去拜访夫人，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您客气了。”谢怀臻说，“早已听闻是小姐惊艳才绝，名冠京城，却道是百闻不如一见。”

        是今欣然接受谢怀臻的赞美，三人落座后，是今笑说：“薛夫人和京城女子颇为不同，行事果决有章法，且心系苍生，有一股侠气。”

        侠气？谢怀臻从未得到过这样的评价，而她确实曾经做过游侠的梦，仗剑天涯，斩恶除邪。

        “是小姐谬赞了。”

        是今与谢怀臻似乎一见如故，她提及很多百姓对她的赞誉，啧啧称奇道：“来之前我有听闻过薛夫人的仁义之举，本以为多是沽名钓誉或是夸大，如今看来确实我狭隘了。薛夫人也不必如此拘束，唤我是今便好。”

        谢怀臻粲然一笑：“如此，是今你叫我怀臻或者臻臻。”

        是今点点头，“臻臻”二字便在舌尖缠绕，她笑说：“臻臻，果真人如其名。”

        薛愈明突然就被冷落在一旁，两个女人谈天论地，仿佛他已隐身遁形，桑青却松了一口气，还颇为解气地瞪了薛愈明一眼，幸而县衙有人来找，薛愈明才借机离开。

        “你此番在浮云县会留多久呢？”谢怀臻与是今已熟络不少，两人有很多不同之处，但在某些事物的看法却颇为一致，她都有些不舍得是今了。

        是今沉吟片刻道：“浮云县的风土人情极好，我听闻沈绯曾在此隐居，想去拜访他。”

        谢怀臻点点头，当初确实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她听说过沈绯的故事，有出世之才，却不愿入仕，当初康□□曾请其出山平定天下，而他只留下锦囊妙计，后来康□□建立康朝，言明所有人不得叨扰沈绯，并且对沈家后人也颇为厚待，说起来也是一个传奇人物。

        只是不知道沈绯为何会隐居在浮云县，然而却无人知晓他隐居在浮云县的何处。

        是今也不觉得自己是在不自量力，她告诉谢怀臻，人身在世，凡事多尝试，未必要一个结果。

        后来，谢怀臻送了浮云县的茶给她，两人于是便开始点茶，不知不觉时间如流水，悄然而逝。

        再面对薛愈明的时候，谢怀臻却失了从前的从容。薛愈明看是今的眼神很是不同，谢怀臻知道那样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的身上，她与薛愈明终究是……

        这样辗转反侧之际，薛愈明突然将谢怀臻揽入怀中，窗外朦胧的夜色之下，两人四目相对，后来，一切就都不可收拾了。

        等到两人厚重的喘/息声充斥在床帐之内时，谢怀臻不由得看向薛愈明的侧脸，他此时在想些什么呢？为什么，明明他对她没有爱慕之意，却能做这么亲密的事情，而如今他不是应该倾慕着是今么，那为何还能与她同塌而眠？他们在敦伦的时候，薛愈明心里想着谁呢？

        谢怀臻不知道答案。

        不过，事情也该有个决断了。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突如其来的意外让她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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