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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烟火绽放之前


第八卷:烟火绽放之前(Before  The  Fireworks  Bloom)

白色的、漂浮在空中的絮状物,在空中接连不断地落下来,犹如精灵。

是雪啊。

原来是雪啊。

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雪呢……

少年站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上,辽看着眼前充满了白色的天地。

他弯下腰伸出没有佩戴手套的手掌从地上抓起一团白花花的雪,脸上的表情有趣且专注,双手将雪团捏成雪球。

“唔,手好冻。”

他因为手受到冷冻而皱着眉毛,但手指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的意思。

像是有细微颗粒的磨砂感……原来雪摸起来是这样子的。

他快要揉好了,但他感觉手心的温度全被雪球给吸走了,指关节僵硬的不行。

就这样,他一边震颤着手臂,一边捏着雪球的造型。忽然,雪球从他的手中滑落,砸在地上重新化作一堆如泥土模样的小雪堆。

少年拼命地将双手放在自己的掌心前呵气,他实在受不了手上的疼痛感了,觉得手指已经变成了一条条冰柱。他使劲地呵气,将体内的热量传递给自己的掌心。可无奈视乎并不管用,摸过雪之后的手有些湿湿的,再加上此时空气中有风在吹过,冻感彻骨!

他将手塞进衣服口袋中,但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此刻竟然身上穿着的是一条T恤!

他感觉更冷了。

还好裤子是长裤,有口袋!

他连忙将手塞进裤袋,手背贴着裤带的隔膜触及大腿根部,像是忽然有冰块倒入了自己的裤子里面来——“啊啊呼!”

裸露的手臂在风中拼命地发抖,他忽然在雪中跑了起来!

因为他觉得这样子或许就能好一些。

——

白若飞生在南方,从小到大至今还未见过雪漫天飘舞的样子,有也是在电视上和手机刷的视频里。书中有关雪的那些段落,将雪描述地怎样美丽怎样美丽,看得白若飞也心驰神往。尤其高中老师在课堂上要求要他们学生复习时必须背诵的《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岑参同学所述的“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这一句,着实让刚学此诗的白若飞所着迷。

开头白同学以为是在描述春风夜过之后的景象,可曾想老师竟然解释说这是诗人以“春风”使梨花盛开来比拟“北风”使雪花飞舞!以春花比喻冬雪,一片银白色的世界瞬间展开在白若飞的眼前。让正在上课的白同学不禁连声赞叹岑诗人的浪漫与意境之美。仿佛南国的春景融入到了北国的冬景里,让人几乎忘记了心中奇寒反倒内心感到柔和的温暖。

“简直是神了!”白同学在课堂上下意识地叫了起来。

然后便是下课被班主任友好地把他请到了办公室共进午茶,一起对“维持课堂纪律的重要性这一命题”展开了一场伟大而深刻的思想碰撞。

此时的他奔跑在雪地里,似乎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驱散掉身上的寒冷。

但白若飞还是受不这样的寒冷了,他浑身颤抖着听下,感觉脸部的肌肉都已经结成冰了。

自己怎么会穿着这样的一条薄得跟纸糊一样的短袖来这里看雪呢!白若飞心想。

还有……这里究竟是在哪里啊?

他呼出鼻腔的气体直接化成一片白蒙蒙的雾遮在自己眼前。

周围是城市的高楼,楼房的窗台和栏杆上覆着厚厚的雪。街道旁的树上的枝干脱去了叶子,白雪沉甸甸地压着枯瘦的枝条。有的树的叶子则十分茂盛,雪落满在树叶上,远看像是树木上盛满了一块块雪白的糕点,它们圆润的轮廓像是杨桃,像是海星。

白若飞转身发现面前是一座拱桥,拱桥下的河水深色且平静。

雪雾很大,阳光极少能透过云层照到地面上来。

诡异的是,白若飞没有在街道上见到一个人影。难道是因为天气太冷,所以大家都躲在屋里吗?他想着想着,捂着瑟瑟发抖的身子走向那座拱桥,桥的两岸是林立的都市。

随着脚步迈上覆盖积雪的桥面,他的视野逐渐升高。

桥上竟然还有一个人!

那人肩上披着蓑衣,由棕榈皮编织而成的蓑衣上沾着雪,黑色的长发归拢在一起,与脑后盘绕成髻,发髻上别着一支鲜红的梅花。这无垠白芒之中的一点红让眼前这人的画面瞬间区别于周围的景色,色彩鲜艳,别有一种情调。

他向前走去,向那站立在桥面上的人问道:“你有没有多的衣服能够给我一条啊?我快要冻死了!”白若飞站在那人旁边。

那人缓缓的将脸转过来……那是一双极其具有诱惑性的眼睛,眼眶修长,睫羽根根分明。雪白的脸颊上画有两道狭长的红色勾纹,就连双眸的瞳孔也是赤金色,犹如绽放的曼陀罗花,美得惊心动魄!放在任何一个男人的眼中,这无疑是一位绝世的佳人。

但也能算是酒肉之徒的白若飞在看清了女子的样貌后并没有任何心动的征兆,甚至还有点而想打她……

“怎么又是你这混蛋!你真的好烦啊知不知道?”

白若飞怒吼着,便是往女人的脸上挥拳。

“啪!”

白若飞挥出去的拳头被她轻松地用手掌接住了。

“我是来给你送衣服的。”她脸上浮现出笑意,对白若飞说。

白若飞生气地甩开挡住他的手,朝一旁吐出一口唾沫:“呸!”

“我现在见到你我就来气,你在我心情好之前最好不要出现!”白若飞恶狠狠地对她说。

不错,眼前的这个女子模样的男人便是九黎之君——蚩尤。

“是因为我不救唐筱柒吗?”蚩尤笑得妩媚。

“都知道你还说!”

白若飞不想搭理他,一部分是因为他真的很生气,还有一部分就是当时他向蚩尤说了很难听的话,那些话平日里白若飞是没怎么说的,他是个很少会爆粗口的人。

蚩尤伸手扫去覆在桥的扶手上的积雪,露出桥木本体的朱红色。

他轻轻地靠近白若飞身边,双手一挥,为少年披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狐裘。

白若飞抱着颤抖的身体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将衣服脱下丢在地上踩几脚,但他还是一声不吭地接受了。

“你还是穿多一件吧,看你冷得像只落过水的小狗。”蚩尤微笑着看着白若飞,贴心地为他系好脖子上的绳扣。

“别假惺惺的,黄鼠狼给鸡拜年!”白若飞将眼睛朝向一旁,“谁是你的狗!”

“哈哈,”蚩尤说,“那你是谁的狗?”

白若飞还真的就思考这个问题,片刻后回答说:“如果是我也是唐依洛的狗。”

说出这句话时,他眼前闪过路子涵的脸。白若飞的眼神出现短暂的迷惘。

“你这是舔狗!”蚩尤伸手揉着白若飞的头发。

“别碰我!”白若飞生气地甩开蚩尤的手。

他像是有气还未撒完,继续说:“舔狗咋地?我愿意!”

蚩尤转过身,面对长长的河面。

河面上的水飘着如泡沫般的雪点,风吹过水面泛起沉沉的涟漪,雪点在水的波纹上溅起一阵旋风,如同仙女在河上洒下藏在袖里的花缀。

“还真承认自己是小狗狗啊?”蚩尤捂嘴笑着,眼睛弯成月牙,“笑死了我啊哈哈哈。”

白若飞看着蚩尤的反应,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被占了便宜,在雪中生气地僵着脸。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蚩尤捂着肚子指着白若飞的脸大笑。

白若飞闭上眼睛,深呼吸口气,竟然没有反驳:“笑吧笑吧,反正我本来就是个笑话。”

“哈哈哈哈哈。”蚩尤仍在笑,都看到眼泪从他的眼缝中溢出来。

说到唐依洛,白若飞似乎忽然想到了啥,有种强烈的“清醒”的感觉,脸上的表情逐渐凝固。

他重新看着周围的城市环境,雪尘漫天,犹如冰封。

天空与地面都是白的,白的纯洁,白的无暇,仿佛六翼天使的后背。

耳廓能听见的,除了柔和的风声,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万物都沉默在巨大的寂静中。风停下时,眼前的画面就像是在播放着无声动画一样,落下的雪是动的,白若飞和蚩尤是动的,其他的都像是被定格住的画面背景,雪一点一点地落,动画一帧一帧地放……

白若飞尝试着屏息,仿佛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

“我现在是在做梦吗?”他轻声地开口说,似乎是不忍打破这份巨大的寂静,“我是刚刚回到家吧……我还没有去参加活动,我醒来还要出门呢,现在多少点钟了?我是在做梦对不对?我没有出远门,所以我不可能会见到雪。还有,我怎么可能在这么冷的天下只穿着一条短袖?”白若飞伸出手去接住落下的雪点,看着狐裘下自己身上的短衫。

蚩尤的欢笑停止了。

他看着桥下平静的河水,伸手轻轻一挥。

数条巨大的水柱冲破河面,直冲向十几米的空中!

白若飞捂住耳朵,脚底因为水柱引发的震动差点站不稳。

混乱中,白若飞低头看到水面,只见一条粗大的黑影从水底游过,穿过拱桥下的黑暗,笔直地蔓延向河道的远方,看黑影的外表像极了一条庞大的蛇,只不过这条蛇竟然有百米长。漂浮的雪点下隐约能看见它身上的鳞片在水底反光。两岸是高楼叠加的城市,水柱沿着河流一字排开,迸发出比象高的水花!

白若飞看到黑影的那一刻下意识地惊叫出声,感觉自己所站立的位置下就像是有鲨鱼张开的大口,要是跌下水那肯定要完蛋。

大蛇的背部稍微露出水面,漆黑色的鳞片叩打在它的躯体上发出清脆的声响,犹如在冬夜下奏响的欢歌。它的背部长着外部骨骼,骨骼上的尖刺掠开水面,雪点也随着水泛开的波纹荡开。

“有没有觉得很孤独?”蚩尤的唇齿微动,他没有注视白若飞,而是对着拱桥下的水面。

深色的河面映照着他婉如花魁般艳美的脸蛋,雪花落在水面的倒影,说不出的动人。

“你在对谁说话?”白若飞看着蚩尤的侧脸问,“你在和我说话吗?”

男子的嘴角微微翘起,他白皙的侧脸上的眼睛注视着水面,如酿泉造出的酒,一往情深。

白若飞见蚩尤不回答,他也不想干这样耗下去,只想快点离开这冻死人的地方!

“快告诉我怎样才能醒过来?”白若飞问蚩尤。

后者依旧没有理会他,姿势一动不动。

“好啊,不理我是吧?”白若飞说,“大不了我自己出去!”

说完,他心想这里是个梦境,自己现在只是在做梦,想要从梦里出去难道不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吗?白若飞心里赞叹道,他做梦无数,无一都是做美梦时自己的情绪太激动了然后便一下子兴奋地睁开眼睛回到了现实。

……

嗯,就是这样!

白若飞思考完计划,开始调整呼吸。

下一秒,他双腿用力地蹦起,身体也随之跳跃,接着落地。他想到的方法就是原地不断地做弹跳运动,将自己熟睡的脑子弄兴奋,然后便可以将自己带回现实世界里了!

啊哈哈哈哈!我真是聪明!白若飞边用力地蹦跳着边在心里面夸耀自己道。

然后他就在原地蹦跶蹦跶了半天,直到自己的双腿也开始麻痹,头发下的脸庞大汗淋漓,也丝毫没有感觉自己要清醒的意思。

“呼、呼、呼。”白若飞擦拭着自己额头上的汗水,气喘吁吁。

他双手按在自己的膝盖上,实在是把自己折腾得太累。

“没道理啊,梦里也会感觉到累的吗?”白若飞吐槽眼前发生的不符合一般的逻辑。

他瞪了一眼站在桥边的蚩尤,后者不为所动,像是做到了屏蔽除己外的一切事物的境界。

白若飞歪着嘴,朝着蚩尤说:“我就不信自己醒不过来?”

说完,他开始用手掌扇自己的脸。

“啪。”一下。

“啪!”两下。

“啪啪!”三下、四下。

白若飞捂着自己被扇得通红的脸,眼泪都差点给自己干出来。

“可恶啊!”白若飞发出不甘的咆哮,“给我醒过来啊!”

忽然他感觉自己脑袋一沉,世界在他眼中颠倒了下去。

——

“我这是醒来了么?”

随着眼睛的睁开,光亮透入黑暗,这是白若飞感到清醒后立马说出的第一句话。

待他揉开视线,发现映入眼帘的还是一片巨大的雪地,自己则坐在银装素裹的广阔之中。

“我……真的是!”白若飞已经无力说出最后的两个字……“服了”。

好冷啊、好冷啊。

他双手摩擦着自己的手臂,发现蚩尤给自己肩上披的狐裘已经消失了,上身穿着的依然是那件单薄的夏天T恤。

“早知道如此我还宁愿在刚才的梦里和那混蛋呆在一起。”白若飞瑟瑟发抖地说,他的牙齿因为寒冷而上下碰撞,“起码我还能暖和些。”

“韩沐那家伙也不知道睡醒了没,我已经和他说我下午要去参加活动,要是他醒来的话应该可以叫醒我的。”白若飞环顾着无边无际的雪地,雪仍下个不停。

“他应该有调闹钟吧……”白若飞苦闷。

他感觉比起自己能从这里出去,韩沐能提前起床提醒他行程更像是奢望。

就在白若飞在感叹被蚩尤作弄之余又要品味人生之苦时,他听到有人站在他身后轻轻地喊他。

“那个,你好。”

听声音是个女孩,白若飞立刻来了兴趣,他猛然回头。

只见自己的眼前站着一位身材纤细的女生,看起来和自己年纪相仿,可能十六七岁。乌黑的长发垂髫,鲜红色的发带绑在脸蛋两侧的发鬓上,女孩青绿色的瞳孔如同精致的翡翠,倒映着白若飞有些不知所措的脸。细长的眉宇像是初春河畔的嫩柳枝,鸟羽般的睫毛将她的眼睛衬得那么动人,感觉眼眶上有玉水滴落。

让白若飞惊讶的是女孩竟然光着脚丫站在雪地上,白嫩诱人的长腿无时无刻不吸引着他的目光。

“你好。”女孩再次小心地提醒。

白若飞吞下要流出嘴边的口水,擦了擦嘴,才意识到自己盯着美女的腿看视乎不太礼貌,连忙看着女孩的脸蛋回答说:“哦你好你好。”

“你是人类吗?”女孩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白若飞问。

白若飞一下子就懵了,啥叫“你是人类吗”?自己长得有这么不像人吗?虽然说自己也经常被余肖乐那家伙说自己不是人,但自己不会真的长得和人类相差这么大吧!差别都可以用肉眼看出了?白若飞不可思议地挑眉,他想要找面镜子好好地瞧瞧自己的长相。虽然说自己长相没有隔壁唐筱柒那么帅气逼人,但好歹也不是特别难看啊,总不可能脱离了人样吧!这姑娘给我夸张呢?

就在白若飞想要为自己的容貌评评理时,他脑袋里闪过一个让他起鸡皮的念头。

能在没有开玩笑的情况下问出“你是人类吗?”这句话,一种可能是被问的那个人的长相可能定义有些模糊,还有一种就是……问这个问题的“东西”压根就不是个人,或者说很少见过人类!

“啊,我是人类呢,姑娘你呢?”白若飞十分妩媚地开口“啊”道。

刚说完他就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真是越紧张,嘴里越吐不出人话来!

女孩并没有对白若飞的回答感到反常,而是微笑着回答他说:“我叫亚虞,是你们口中所说的妖怪,我上一次陪哥哥去你们的都城还是六个月前,那是我第一次那么地近距离贴近人类的世界,也是第一次见到人这种生物呢。”

“哦哦哦。”白若飞看起来很耐心地听着女孩讲话,实则内心慌得如草原上奔腾的羊驼。

说起来也奇怪,也许是因为紧张和恐惧的缘故,白若飞的身体不再感觉到寒冷。

“这里很少有人会来的耶,请问你来这里做什么呢?”女孩接着问。

白若飞挠挠头,想说自己是在做梦,而你也只是我梦里的虚构人物而已你信吗。

“我一觉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白若飞说。

女孩瞪大眼睛,忽然眉开眼笑,她说:“你在这里睡觉的吗?哈哈哈,真是了不起。”

白若飞“呃”个半天,不知怎么说下去。

“你家在哪?你穿的衣服和我见过的人好像都不太一样啊。”女孩说。

白若飞没有去细想她说的话,他在想着怎样才能快点醒过来才是个问题,不然怕迟到就不好了,别的没什么,只是担心迟到的话会给唐依洛留下个坏印象。

“对了,你有烟花吗?”女孩忽然问道。

“烟花?”白若飞问,“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我没有。”

女孩听完流露出有些失望的神色,像是原本娇艳盛开的花朵凋落了一片花瓣。

“我上次在你们的都城里见到了那玩意,在街上,小孩和大人的手里都拿着在玩,很漂亮,”她说,“但听说有更大的,可以飞到很高很高的天上的,那种烟花我很想见识一下,上次没有机会见到,但很多人都说很好看,当它绽放的时候。”

白若飞想起每逢过年自己老家门前买的“冲天炮”,自己小时候和邻屋的小孩拿着长香点烟火的情景,那时候老爸老妈都会在自己的身边,真温暖……他们看着白若飞想点但却不敢点的样子发笑,白若飞将身体拼命的往后面倾斜,香还没有碰及引线手就闪的老远,人也跟着一溜烟地往回跑。最后是在老爸握着自己的手下点燃了烟花的引线,拖着烟尾的炮头飞向天空,然后在夜幕下迸发出各色各样的花蕾。

真是怀念。

怀念起老爸老妈陪在自己身边的日子了……

“烟花嘛,也就那样,见多了也没觉得多好看了。”白若飞对女孩回答说。

女孩听了低下头,白若飞可以贴近地看清她玲珑好看的鼻梁。

她眼神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但笑容还是很快重新出现在她的脸上。

“你要不要去见见我的哥哥?”女孩问白若飞。

“你的哥哥?”

“嗯。”她对着白若飞微笑,脸颊红润,在雪中更是诱人,“我想和你交朋友。”

“你想要我和你做朋友吗?”白若飞问,虽然说他清楚眼前的只不过是一场梦,但是梦里出现个这么好看的女生,他也想能让这个梦待久一点。

“嗯。”女孩点头,青色美丽的眼眸看着白若飞。

“可我们才刚认识,我们也就才说了几句话。”白若飞说,但他心里其实很想和眼前的这位美女交朋友,虽然他知道是假的。

“这很有关系吗?”女孩问。

白若飞想了想,心里发笑,回答说:“其实也没关系。”

“那我们就是朋友了咯!”她说,眼睛与白若飞四目相对。

那一刻白若飞感觉到自己胸口下的心脏也似乎被女孩拿捏住了。

“嗯哼。”白若飞红着脸,他搓着手回答说。

“哈哈。”女孩笑得很开心。

白若飞也跟她着笑。

没有料想到的,在忽然间,她脚尖微微踮起,伸出白皙的双臂抱住了白若飞。

白若飞先是一怔,然后以不可思议的眼神小心地往下看着拥抱着自己的女孩……漆黑的发梢稍微得遮盖住她好看的眉毛,她闭着眼睛,缓缓地呼吸。白若飞的胸膛仿佛不受控制般也随着她的吐息缓缓起伏,隐约可以察觉到胸膛起伏下的躁动不安。女孩的臂弯渐渐地用力,右手手掌覆在左手的臂上,白若飞清晰地可以感受得到她拥抱着自己的力度,比放手稍重,比全力要轻,像是不舍得轻易的被松开也不舍得仅是施予轻轻的怀抱。

白若飞的双手不敢放松,因为这样的话他的手臂就会贴到女孩的肌肤上。他也不敢回应以拥抱,无处安放的两只手在空中紧绷且带着些许颤抖地悬着。

“好温暖……”女孩将她的侧脸贴在白若飞的衣服上,轻轻地说。

白若飞感觉脖子以上都变红了。

他身上的短袖很薄,女孩靠在他的衣服上,几乎与直接贴在他的胸前没有什么分别。

“好久没有这么温暖的感觉了。”她闭着眼睛,嘴里细声地吐出话来。

“虽然有哥哥在旁边,但是我还是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冷,很冷。”她说,“不知为什么,明明我不怕冷,不像你们一样要穿很多衣服,可是我还是会有冷的感觉,莫名奇妙。”

白若飞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呼吸,免得自己太过激动而让对方察觉到某些异样。

“我还是第一次抱着除了我哥哥以外的人,还是一个人类。”

她满脸幸福地抬头,以至于白若飞能看清她挑人心弦的双眸。仔细看才会慢慢发现,女孩雪白的脖子上长有一些细小的鳞片,要是眼睛再往下一点,白若飞就要流鼻血了。

“孤独……”女孩说出这个词。

“孤独?”白若飞疑惑地重复。

忽然的,他感觉到一股让他背脊发凉的意念,大脑捕捉闪过的讯息。

“你感觉很孤独吗?”

犹豫片刻,白若飞说出口。

他感觉出自己的声音很轻,但它落到雪地上又似乎如石头般沉重。

雪中飞过几只黑燕,冰晶凝结成花瓣,纤薄地混在雪点中飘落。

白若飞看着怀中的女孩螓首微抬,一片白净的雪花透过两人之间的缝隙,落在她圆润的鼻尖上。她青色的瞳孔里仿佛掺揉进了春风,让天地间的冬日也瞬失了寒色。白若飞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融化在她的注视下,颤抖的双手渐渐地靠近女孩的腰间。

他还没有拥抱过除了自己亲妈外的女生呢……双手越是贴近她的身体,便感觉越不受控制。

“我其实也很孤独的。”白若飞看着女孩的脸,忽然说。

白若飞惊住了,这句话并不是出自他的意思而说出口的,而是不知怎么地脱口而出。那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人暂借了自己的身体,控制着自己说出了本该不属于自己说出来的话。

白若飞盯着女孩的眼睛,他不知道她听了这话后会有何反应。

只见她微微地闭上眼睛,露出像是心满意足的笑颜,重新将脸蛋靠在了白若飞的胸前。

白若飞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女孩的纤细的腰肢搂入了自己的怀里,手臂上像是涂了胶水似的分也分不开。

两人站在雪地上,漫天的飞雪之中,渐渐地头发、肩膀上被披上银装。

“来,我带你去见我的哥哥。”女孩很高兴的拉起白若飞的手,他们在雪中奔跑。

白若飞的眼里映着遍地的白雪以及女孩拉着他的手时,时不时地回眸欢笑。

“就是在这里了,前面的那个就是我的哥哥!”

女孩停下脚步,轻快的踮起脚尖,伸出手指向不远处一棵巨树下。

白若飞顺着女孩手指的方向,透过风雪将目光投向那处。

那是一棵树冠足以遮蔽半片天空的梅花树……交错茂密的枝干上盛开着朵朵花心中点缀着朱砂红的白梅,梅花在雪中蓬勃地绽放。孤高,仿佛那遗世独立的郡主。空中飘飞的白雪如撒盐,却不知到底是花在映衬白雪,还是雪在映衬百花。

树下站着一个身影硕长的人,三千白发如丝如瀑,顺着那人肩上的羽绒披肩散落下来。

苍天的古木前竟然是一面堪比山岳之高的瀑布形成的水墙!然而却听不见一丝流水的声音。

深不见底的断崖位于瀑布与雪地中间,如同盘古开天辟地的巨斧在大地的表面上划下了一道漆黑的沟痕。

白若飞远远地盯着那个人的背影,瞳孔逐渐放大。

下一秒,那白发如雪的男子回头,回顾白若飞的瞬间展露出他纯金色的双瞳!在少年的视线中只见他好像是微微张口,并听到他说出一个白若飞陌生的名字……

“轩若言。”

说完,白若飞眼前的画面开始慢慢破碎。雪地、天空、瀑布、梅花,变成如同玻璃的碎片,沿着眼眶的边缘坠落。他连忙看向身边的女孩,后者的身体也开始逐渐分崩离析。女孩看着白若飞,眼角落下一滴晶莹的水珠。她的眼神忽然变了,变得冰冷,充满如漆般胶稠的戾气。白若飞也是吓得一时说不出话,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孩玲珑有致的身体像镜面般破碎。

“我就不应该带你来见我的哥哥。”她红唇微张,表情凶狠地说。

白若飞连忙后退几步,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想解释但是看着女孩此时的模样,白若飞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扭头看向梅花树下的那个人,后者眼睛里的金色瞳孔锁定在他的脸上。

世界黑白变化刹那,白若飞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惧的东西,脸颊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一股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的感觉如同电流,爬向他的四肢,使他狠狠地打了个冷颤!

巨大的火光映入白若飞的眼睛,他看见浑身赤鳞的蛟龙在荒原上翻腾并长啸,口里喷吐着剧烈的火焰,地上的人们触碰到它嘴角流淌下来的熔岩都浑身燃烧起火焰,他们发出痛苦的哀嚎,面目狰狞地在黑色的枯草上奔跑,随着身体被火焰逐渐吞没,他们也变成了一具具焦黑的人形。赤色的蛟龙疯狂地咆哮着,它身上的甲缝中流出大量的鲜血,有的部位还插着铁枪,如同古代壁画上的龙神像的它怒目圆睁,金色的烛眼犹如灯笼,它挥舞起锋利的爪牙将地上蝼蚁般渺小的人类撕成碎片。

“我们拉勾……”

尸横遍野的荒原上有人轻声诉说。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说话要算数!”

火焰与尸骨的上方,焦黑的草地上,血色的蛟龙在腾舞。

随着硝烟升起,视野被遮挡,白若飞在也看不清荒原上的场景。只能依稀地听见好像有年轻的女子在咿呀咿呀地唱着歌谣,歌声中的向往与期盼如砂纸被揭开的薄窗让人一听了然,就好像是小孩在等待着远方回来的大人并猜大人回来时的手上会拿着什么她喜欢的玩具一样。

待烟雾散去,白若飞的眼前是一片雪白的大地,天空中飘落着雪花。

雪地的中央有一个目测有百米高大的铁笼子,外观如古寺里的敲钟。铁色的囚笼里,躺着一条巨龙的尸骨,白骨上有的部位被戴上了铁拷,它被无数条粗大的铁链捆着原本长有皮肉的四肢,铁链的末端是钉在雪里的铁椎。

白若飞静静地注视着囚笼里的龙骨,心里莫名地感受到一阵海潮般的悲伤。

雪花混杂着飞雪不断地在下,穿过笼子的围栏,无声地落在白骨头部的眼窝处,从中缓缓地流出一滴泪来。风贴着地面吹过,积雪被吹开,露出藏在雪下焦黑的草地。

白若飞的背后突然感到强大的吸力,他被抽离了出去。

眼前的雪原逐渐离他远去,囚笼和龙骨也渐渐地在视线中变得很小。

他徒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是站在破碎世界里。身边的女孩已经消失了,齐天高的瀑布也在缓缓地如褪色的水彩在画面上脱落。白梅飘落的天空下,男子站在巨树下。

白若飞看向那个肩上披着洁白羽绒、白发如瀑的男子,嘴巴颤抖地张开……

“烛龙?”

话音悄然地落地,白若飞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

“神也会感到孤独吗?”

昏昏沉沉的意识里,白若飞仿佛听到那个站在梅花树下的人在对他说话。

微弱的光线唤醒他眼皮下视网膜中感光细胞,躺在被窝里的闭了闭眼,然后渐渐睁开眼睛。

白若飞先是又再度闭上眼睛享受了会儿被窝里的温暖,忽然他想起了什么要紧的事情,眼皮猛地张开,急声叫道:“要去集合了,要去集合了!五点钟要去集合的!”

他踢开盖在身上的被子,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边还睡着一个人。

白若飞连忙伸手去抓床头柜上的手机,心想:“千万别迟到,千万别迟到!上帝保佑!待他按下手机的开机键时,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现在的时间:“下午4点半。”

“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完了完了,肯定要迟到了!四点半?就算是我现在下楼立马能坐上车去到车站也得要半个多小时吧!”白若飞表情痛苦,他心里想杀了蚩尤的心都有了,都怪那妖怪把自己给拖在梦里这么久,在梦里他都感觉快要过一个世纪去了,“这下好了,我还得收拾行李!”

白若飞连忙换起出门的裤子,以最快的速度穿上鞋袜,然后就是从走廊的杂物间里随便翻出一个行李袋,下脚便跑到衣柜前将柜门打开,赶忙翻起里面的衣服。

“师弟,你掀开我的被子,我好冷的喔。”床上的韩沐还在迷迷糊糊地抱怨着,伸出迷茫的小手拉好被白若飞掀开的被子。

白若飞现在完全是没有时间和韩沐废话了,他满头大汗心急如焚,如同在热锅上乱跳的蚂蚁。虽然不知道活动要持续几天,但他还是采取了比较保险的拿走几条内衣裤塞进身边的行李袋里。他边挑拣着衣服边频繁地去看墙壁上的时钟,那种看着秒针转动好像在切割着自己身上的肉一样的感觉无比真切,像极了在学校时下午上学踩点跑向教室的心情。然而这次的感觉似乎更糟。

听着白若飞到处翻东西的躁动,韩沐没打几个呼噜便被吵醒个两三次,被窝里的他烦躁地捂起耳朵。

“师弟能不能小声点,我好困呐。”韩沐闭着眼睛、皱着眉毛对着被窝的缝隙向白若飞传达道。

“我要迟到了啊!”白若飞手舞足蹈地不可开交,他总算捡好了衣服。

韩沐一听,竟猛地坐起来。

“卧槽,你想吓死我啊?”白若飞震惊地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韩沐。

而韩沐的下一句话更是出乎白若飞意料:“我来帮你!”

只见韩沐一下子整个人“弹”出被窝,穿上拖鞋,连忙帮白若飞整理起躺着书桌上背包。

白若飞看着刚睡醒的韩沐细心地将水瓶、雨伞以及一些生活用品四处地搜寻起来放入白若飞的背包里的这一幕,他揉了揉眼睛并掐了掐手臂,确保自己现在已经是完全清醒的状态。虽然手臂上传来的掐痛感真实,但是白若飞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帮自己整理东西的韩沐,按理说他的人设不应该是那种可以赖床赖到除了世界末日别来烦我的“爱答不理”的吗,不应该啊,一定是剧本错了!

“啊,你不要突然这样子啊,我很害怕的。”白若飞对韩沐说,内心十分忐忑。

韩沐将背包的拉链拉好,然后扔给白若飞接住,表情平淡:“害怕什么?不就帮你捡行李嘛,说得我这人好像很无情?”

“不,是冷血。”白若飞都这时间了还想着辩驳。

“你还有什么要拿的吗?”韩沐问。

白若飞打开背包,背包里的用品被韩沐整理得十分有序,一眼就可以看出里面的物品种类,需要时也可以很快地从中选择到并拿出,这不禁让白若飞心里对韩沐的某一面有了重新的定义。

“没有了。”白若飞重新拉上背包的拉链,回答道。

他拎起行李袋,背上背包,连忙跑出门外。

就在白若飞急匆匆地赶到楼下,走出小巷时,一辆黑色的兰博基尼早已停在了路口处,像是在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白若飞看着那台熟悉的轿跑,刚从暖和被窝里出来的小手甚至还带有些微微的颤抖。

墨色的车窗降下,露出驾驶座上少年俊俏的脸。

“上车。”唐筱柒握着手刹朝站在路边的白若飞说道。

白若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这时韩沐竟然也已下了楼并跟着白若飞从后面小跑过来。

当他看到唐筱柒开车来时,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怎么来了?”他朝车上的唐筱柒说话。

“本部要求我们今晚六点半前集合,你不知道吗?”唐筱柒问韩沐。

韩沐走到车窗前,挠挠头说:“我知道……”他停顿了会,继续说,“所以你是来接我的?”

唐筱柒点头,脸上表情很淡,“是。”

“白若飞。”他透过韩沐身体与车窗间的缝隙叫道。

白若飞听到唐筱柒叫自己也是走到车窗前,“什么事?”

韩沐让给白若飞一些位置好让他和唐筱柒对话。

唐筱柒看向白若飞的眼睛,开口说:“我顺便送你一程。”

白若飞眨了眨眼,表情有些不知所措。他和身边的韩沐对视了会,不再说话。

——

白若飞不得不承认,唐筱柒的车技真的是一流的,虽然速度比较快。

他此刻正坐在校园之星驾驶的车内,享受着年级第一给自己当司机的待遇,虽然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白若飞舒服地靠在柔软的座位上,感受着车里循环的暖气渐渐地温暖着自己的身体,听着音响里放着温柔的午后纯音乐,想着要是现在手中有杯好茶就完美了……

“打开那个盖子,里面有泡茶,你有带水杯的话可以拿几包试一下。”唐筱柒指了指座位间的储物盒说。

白若飞心里激动地差点流泪,就差嘴唇颤抖地将“完美”两个词哭着喊出来。

韩沐仍然在睡觉,他上车聊了两句之后没多久便又睡着了。

白若飞想着自己现在的处境可能是校园里不知多少女生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追求吧。要是被那些暗恋唐筱柒的女同学知道,不得恨不得把自己给打死?嘻嘻嘻!白若飞捂着嘴偷笑。可笑着笑着他就停了,因为他忽然觉得自己这模样有些不对劲。

“啊呸呸呸,好贱呐我!”白若飞小声地撇嘴,感觉自己就像个为谋得宠爱并且奸计得逞的后宫佳丽。

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数字在一点一点地翻转,离约定好的集合时间越来越近。

唐筱柒目光微微瞟了一眼后视镜,然后轻踩刹车,降低挡位,右手拉起手刹!兰博基尼的车头流畅地滑入拐弯道路,唐筱柒接着放下手刹,踩下油门的同时双手反打方向盘,收油并保持反方向不动过弯,待兰博基尼出弯后他便回正方向。

唐筱柒操控着兰博基尼完成的这个一个漂移差点将白若飞甩到前排去,韩沐的脸更是被贴到了玻璃窗上,闷沉地撞出声响。

“师兄,你这算不算危险驾驶?”白若飞摸着被磕到的额头问。

唐筱柒看了一眼车前窗上的后视镜,回答白若飞说:“这的确是危险驾驶。”

“呃。”白若飞接不上话,心想这家伙回答一向都这么直白的吗?

“这条路上没有摄像头,刚才路上前后一百米内只有我们这一辆车,为了不让你迟到,所以我开得快了点。”唐筱柒说,“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这么开,毕竟安全第一。”

“呃。”白若飞再度无语,而他身边的韩沐竟然脸贴着窗咧着嘴还在睡着,口水沿着玻璃流下。

“你怎么知道我集合时间的?”白若飞问。

“唐依洛告诉我的,”唐筱柒回答,“她大约50分钟前从家里出门。”

白若飞心里一动。

“你不送唐依洛去吗?”他问。

唐筱柒看着车子前方的路况,说:“我说我太困了,想休息会儿,所以就让她自己搭车去了。”

白若飞想了想,笑着问唐筱柒说:“你这样做她不会生气吗?”

“她不会的。”唐筱柒回答,他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哦。”

白若飞低下头,眼睛里像是有光在跳动。

他扭头看向车窗,窗外的天色有些暗沉,凝固的云层挡住绝大部分的阳光。铅色的云为远处的高楼添上了别样的色调,人们在路上面无表情地行走,时不时可以见到小鸟落在马路对岸的公园里的草地上。红绿灯透过窗口将混杂的颜色映在白若飞的手臂与衣服上,车顶和窗上传来“哒哒”的细小的敲打声,声音从稀疏到密集、由小转大。

“下雨了?”白若飞看着落在车窗上的雨滴说。

窗上的雨滴慢慢地聚集,然后在玻璃上留下一道细长的水迹。小颗的雨水在窗的顶部汇聚成大颗的雨水,摇摇欲坠地仿佛将要承受不住它自身的重量,然后化成细流。

随着雨点愈发的急骤,唐筱柒也打开了车前窗的雨刮器。

骑着电动车的人靠路边停车,从后备箱里取出雨衣披上,然后继续上路。原本撑着伞遮阳的女士依旧顶着伞在雨中优雅地踏着高跟鞋走着,道路上的汽车也纷纷亮起了近光灯,没有随身带伞的人们只好加快脚步,有的站在街边店铺下稍息躲雨,有的则冒着雨继续地走着……车窗外的变化白若飞都在看着。

窗上的雨水折射着红色的车灯与马路上的信号灯,白若飞贴近车窗的脸也被照得微亮。

“过了这个路口再走个五十多米就是车站了,但我过红绿灯后就得要你放下车。”唐筱柒说,他听着车外忽然倾盆的大雨,面无表情地看着十字路口前方。

车内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

“为什么?”白若飞问。

“因为我不想唐依洛看到我。”唐筱柒回答。

白若飞恍然大悟,“噢。”

“车门的暗槽里有半自动雨伞,带一把去吧。”唐筱柒说,他漆黑的眼睛盯着后视镜里密集的车辆。

“谢谢,我包里有雨伞。”白若飞谢过唐筱柒的好意。

他眼睛看着窗外黑压压的天空,车辆的鸣笛声此起彼伏,发着红光的车灯将沾水的镜面映得通红。白若飞不禁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真是糟糕的天气。自己本来满是兴奋的心情也随着车里的时间推移变得有些低沉,雨神怎么就不能挑个别的日子发作呢?非得是他有机会和唐依洛一起去玩的时候!想着下车后脚上新刷了的鞋子会被溅上黑色的泥水,手里拿着的行李与身上的衣服都会被雨水打湿,白若飞整个人都不好了。

“哔哔——”后方的车辆躁动地鸣着喇叭。

前方的红绿灯仍处在是“禁止通行”的红色。

“哔哔——哔。”喇叭声不断。

白若飞厌恶的皱眉:“真吵!”

他感觉车里环绕的音乐都被外界的吵闹扰乱成了零散的音符。

唐筱柒目视前方,伸手关掉了车载音响。

白若飞抬了抬头。

车子开始发动……十字路口上的绿灯亮起。

“到前面我靠边停车,你就下车。”唐筱柒说。

“噢,好。”白若飞回答,他伸长脖子想看清前方路况。

兰博基尼穿过路口,唐筱柒操作挡位开始减速,车子最终在路边停了下来。

“往前走就是车站了,下车的时候小心一下后面来车。”唐筱柒扭头对白若飞说,韩沐还在睡觉。

“噢,好的!”白若飞轻轻地拉开车门,小心地侧过脸去看后面有没有车辆要经过,“谢谢师兄。”他对驾驶座上的唐筱柒说。

唐筱柒点点头,“要拿的东西都拿好了吧?”

白若飞摸了摸身后背包上的拉链处,看了看手里提着的行李袋,再看看座位。

“都拿好了。”他回答唐筱柒道,伸手撑开从包里取出的雨伞。

“那好,我就送你到这里。”唐筱柒转过头去。

白若飞合上车门。

“旅行愉快。”

唐筱柒通过后视镜看着撑伞站在车旁的白若飞说。然后他便发动引擎,兰博基尼渐渐地远去,留下雨中独自撑伞的白若飞。

——

矢志炊走过亮着红灯的过道,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惊雷。

过道的尽头是一扇闭合的铁门,他在门前停下脚步。

矢志炊面对着厚实的门面,缓缓地吸进一口气,然后再吐出。深黑的瞳孔凝视着眼前门上的淡痕,目光深邃如剑藏于鞘,仿佛他看到了门后有什么能让人紧张的东西。

他的鼻尖轻轻地嗅动,好像是有淡淡的泥土的芬芳从头顶上的通风管道里钻出。

“咔嚓——”

男人身前的铁门缓缓的打开了。

伴随着机械链条运转的声音,沉重的门板分别向两边移去,光线从门逐渐变大的缝隙中渗出,矢志炊隐没在暗处的面庞也随之被照亮,男人的眼神微妙地变化……

环绕的玻璃墙、窗外倾盆的大雨、一张长桌,还有一个背手站在雨幕前的男人。

矢志炊仍不动地站在门的界线外,目光落在大厅内的那个面朝窗外的男人的背上,下垂的双手微微动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站在玻璃前的男人开口说,他声音低沉,眼睛里是远处在暴雨中汹涌的大海,“但还是来了。”

矢志炊嘴角微微泛起一个弧度,“找我什么事?我可是不会跟男人叙旧的。”

听到他的回答,男人也是转过身来。

天空一道闪电落下,映照出男人脸上戴着的惨白的面具!

雷声接着轰然而至,男人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停下四壁环绕的笑声,微微低下头,“真有意思!”

矢志炊看着戴着面具的男人笑话自己无动于衷,他脸上依旧怀着浅浅的笑意,他反问男人道:“真的有这么好笑吗,宁泽?”

被矢志炊称之为“宁泽”的男人开始变得沉默下来。

两人就这样隔着虚空长久地对视着……男人脸上的面具通体呈苍白之色,上面是刻画着诡笑的鬼脸,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的感觉。在密集的雨滴敲打声下,站在玻璃前的宁泽犹如幽暗中所生出的收魂的鬼魅。

优雅,且恐惧。

矢志炊垂下眼眸,听上去像是带着些嘲笑的语气对宁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喜欢戴着面具啊?这么多年来,你究竟换了多少张脸啊?”

宁泽听了也是笑了几声,对矢志炊回应说:“矢大队长的中文水平有很大的长进嘛!”

“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矢志炊看向宁泽,他的目光仿佛直穿过男人脸上面具的眼孔,“我和你应该不算很熟吧。”

“呵呵,”宁泽笑了笑,“你说话依旧是这么的无趣呢,真不知道你是怎么会招这么多女人喜欢的。是因为曾被我伤你一刀所以对我如此记仇吗?”

“噢?”矢志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这么说你很自信咯?”

他左手微微握住刀鞘,拇指轻轻下压刀镡。无形的锋利瞬间充斥大厅的每一寸空间,如同绷紧的弓弦正处在将要断开的那一刻!

“我一直都是这么自信呢。”宁泽回答,脸上的鬼面带着瘆人的微笑。

他的上身微微俯低,肉眼可见的他正处在蓄势而发的状态。

两人的眼神互相锁定,胸膛缓慢地起伏,像是都在等待着一个可以打破沉静的时机。

一道分裂天空的电光直劈海面,像是金色的神国火焰直通人间!

“轰隆——”雷鸣声至!

矢志炊右手迅速地握住刀柄,后脚发力爆发突进!

宁泽的身影也在雷声响起的同时间猛地消逝!空气中画出一道惊艳的白芒。

——

记录,2016年1月21日,大阪。

街道上,三个身穿黑色风衣的人在灯火下快步走过,与显得周围的行人格格不入。

“第31执法小队赶到了吗?”为首的,脸上长着胡渣的男人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问道。

“还没有,‘风妖镰鼬’没有带回消息。”一头粉色长发盘扎在脑后的女人回答说,她朝路过她身边的一位白领男子轻轻地抛了个媚眼,后者停下脚步爱慕的眼色有些发直。

“风妖最后带回消息的时候我们是走到哪里?”男人又问,花灯在他头顶举过,映照出他右眼上有一道纵向的伤疤。

三人走过人山人海的路口,附近的人们似乎正举行了什么盛大的节日活动,他们穿着鲜艳,小孩的手里提着吊灯,在三人路经玩闹的人群旁,烟花在路边喷洒出耀眼的白色花火。

粉发女人想了想,回答说:“是在月新通,我们那时候刚好走到月新通!要是在确切点来说地话,是在一家名叫‘十八番’的章鱼烧店前,那家店的丸子很好吃的,我有朋友住在那附近,每天都要买一份!”

男人沉默了会,开口说:“他们应该是阵亡了。”

粉发女人一惊,另外一个不怎么说话的男人也是稍微地触动。

“阵亡了?”

为首的男人点头,目光深邃如雕。

“是的,他们与我们联系的镰鼬应该也被抹杀了。”他声音低沉,“以31小队的速度应该早就到达战场向我们汇报情况了,除非是遇到了连汇报的机会都没有的境地。”

“难道他们是遇到了……”女人眨着眼睛,眼神变得黯淡。

为首的男人肯定地回答她说:“是的,就是这次我们的讨伐对象——络新妇!”

三人继续地快步寻找捷径,穿过一片又一片锣鼓升天。

“纱希,你先向总部汇报情况,说明与31小队失去联系。”男人说。

“啊?真的就这样说吗?”粉头发的女人表现得有些犹豫。

“是的。”

“真的不再等等吗?说不定很快他们的风妖就会传来消息了。再等一会吧,拓真队长。”纱希用请求的语气说。

“我说现在汇报!”拓真说,从侧脸可以明显地看到他右眼上的那道长长的疤痕。

纱希扁着嘴,脸上有些微红:“好了好了!我知道啦我知道啦,别这么凶嘛!真是的。”

拓真表情依旧紧皱,只听他继续问道:“自从络新妇出现后,有多少件死亡案例了?”

“嗯……自从它从去年9月份出现后,到现在已经累积到500多起了受害者死亡事件了。”纱希想了想,回答说,“包括这起公园事件,那就是第584例了。”

拓真沉默了,脚步下意识地加快。跟在拓真身后的二人也随之将步伐增大。

“矢志炊。”拓真呼唤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同伴。

“在。”矢志炊看向拓真,表情平静。

“你认为这次我们可以成功地将络新妇斩杀吗?”拓真问。

矢志炊将目光投向前方道路上活跃的人群,看着高大沾满礼花神轿在马路的中央被举过,穿着和服的小孩拿着喷射的烟花,烟火与灯笼将与黑夜同色的瞳孔照亮。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矢志炊回答说。

“噢?为什么是百分之五十?”拓真打趣地问矢志炊。

“络新妇吞噬了如此多的人类,想必已经比它刚出现时更加强大了,”矢志炊说道,“再结合起之前我们驱魔院所采取的针对它的行动的状况,我估计我们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可能将其斩杀。”

纱希困惑地挠了挠头,嘴唇微动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拓真笑了笑,他对矢志炊说:“那你可知道之前我们估算的成功率可全都是低于百分之五的啊,怎么这次就变成了百分之五十?”

矢志炊抿了抿嘴唇,当时的这个面容有些青涩的男子露出浅浅的笑容。他回答拓真说:“因为之前的任务我都没有参与进来,所以才会失败。”

在拓真微妙的眼神的凝视下,纱希惊讶的脸蛋前,矢志炊继续说:“而且对于我来说,没有失败的那一半百分之五十,只有成功斩杀恶鬼的百分之一百。”

“快要到了,出事的公园就在前面。”纱希说。

此时,天上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落下了雪。

“旧雪未融,新雪又至。”拓真抬起头,注视夜空飘下的雪花,“总是这样呐。”

矢志炊停下脚步,情不自禁地仰头看向空中的飞雪。

这时,他的鼻子猛然抽动,眼神一寒。

一名穿着妖艳的女子在他身边经过,她穿着白色的和服,点缀着曼妙花纹的丸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与矢志炊擦肩的那一刻,女子诱惑的眼神对上矢志炊的眼睛。

“散开!”矢志炊在下一秒拔出腰间的佩刀,大喊道。

女子也被他的声音惊到,踏着木屐的步履变得摇摆且疯狂,窈窕的身形也逐渐扭曲,黑色的长发在风中散乱。

“唰——”

长长的步足撕破白色的衣裳从女子的后背钻出!一看竟有八条,宛如蜘蛛!

“矢志炊!”拓真大喊道。

纱希表情惊恐,双腿有些发颤,喉咙上下地颤抖,像是要拼尽全力地喊出来。

蜘蛛模样的女子裂开漂亮脸蛋上嘴巴,一直延伸到耳朵,锋利的尖牙白如尸骨。

她抓起两个尖叫的路人,用尖锐的步足从后背刺穿他们的胸膛!鲜血如泉涌在胸前喷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行人纷纷地尖叫四散,突然的事变发生在道路的中央。

矢志炊右手握着长刀,咬紧牙关。

“坚持住,纱希!”拓真大声地呵斥早已被吓傻的纱希。

纱希留着泪,鼻子通红,“抱歉,队长……真的好可怕,我不行啊!”

蜘蛛女八足支撑地面从而将身体的高度抬起竟有大约4米的高度!她苍白的手臂撩开散乱在她脸上的黑发,露出八颗排列在脸上的鲜红的眼睛!

“她就是‘络新妇’!”拓真喊道,同时他拔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刀。

“竟然如此猖狂了吗?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展开杀戮!畜生!”矢志炊低声地说,他双眼一直盯着络新妇。

络新妇的八个眼睛各看各处,给三人的感觉十分诡异。

她抓起地上的两具尸体,张开排满尖牙的大口,将他们的脑袋啃下。

旋即她将无首的死尸丢弃在地面上,血迹染红了沥青。

“啊叽叽叽叽——叽叽叽叽!”络新妇的喉咙里发出瘆人的叫声。

矢志炊横握刀柄,他疾步到络新妇的跟前,奋起跳跃将长刀举过头顶想要给络新妇一记下劈!

然而下一秒矢志炊便感受到胸前受到一股凶猛的撞击,络新妇抬起蜘蛛般的步足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身上,虽然说有刀刃在前方格挡,但矢志炊还是感觉身体内的骨头都要被震碎掉。

他被甩在了地上,长刀因被击打而产生剧烈的颤动,击打的力道之大以至于长刀脱手之后刀身还在颤动个不停!

矢志炊眉头紧皱地用左手握住扭伤的右手手腕,他靠在地上咒骂道,“畜生。”

群众已经都已离开了视野范围内,他们并不担心群众会因为见到络新妇而产生新的恐惧,驱魔院会有专门的执法者去负责清除掉见到过妖怪的人的关于这方面记忆。至于这些执法者的执行能力与效率的可靠,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

“小心!”拓真朝着地上的矢志炊大喊道。

矢志炊猛地定睛,四根粗大的蜘蛛步足朝着他的面门袭来,步足上长着带有倒钩的刚毛。

黑血溅到男人的脸上,矢志炊看着那个迅速赶来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前张开双臂,为他挡下这致命一击!

一旁的纱希流下眼泪,跪倒在地。

矢志炊双眼的瞳孔也像是被抹上了一层霜,干涩的嘴唇细微地震颤。

“拓真……队长。”他看着挡在他身前的魁梧的身影,后者用双手死死地钳住穿透他胸口的步足。

拓真艰难地扭头,他嘴角流淌着鲜血,对身后的矢志炊露出一副艰难的笑容。

矢志炊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

“快!杀了这家伙!”拓真一改脸色,压紧牙齿对矢志炊下命令道。

矢志炊一愣,然后迅速地反应过来。他连忙捡起身边的长刀,后腿发力,俯下身子在拓真的身旁掠过,瞬间地来到络新妇的跟前,眼神掠过寒光,反手将刀身在空中画出一轮弯月!

络新妇穿透拓真的四根长足被长刀切断,光滑的切面喷出紫色的浓浆。

拓真便也失去支撑,仰面倒在了地上。

矢志炊快速调整,锋利的眼光锁定络新妇的脖子……

“恶鬼灭杀!”他轻轻吸气。

双手紧握刀柄,刀身在月下带着幽冥般的青光,斜向上地撕开冰冷的空气!

络新妇的牙齿疯狂地摩擦发出吵闹的声音,口的深处传来虚弱的呻吟。

下一秒,它的颈部喷洒出环状的黑血,长发散乱的女人的头颅脱离了它庞大的身体,冷冷地落在尸身一旁的地面上。

“结束了……”矢志炊低下头,黑发遮掩下的眼眶里流出一道泪痕来。

他站在原地,右手的长刀崩掉了大半,上面沾满了怪物粘稠的黑血。

纱希张着嘴巴,眼神里满是意犹未尽的惊恐。

“啊啊啊……”她爬到倒在地上的拓真的身旁,眼泪花掉了妆容。

矢志炊松开握住刀柄的五指,残缺的长刃掉落在沥青地面上,发出一段清脆的金属声。

他走到纱希和拓真的跟前,屈膝跪下。

拓真用已经不怎么凝聚的目光看向面前的矢志炊,露出带血的微笑,他一直都是睁着眼。

“矢志炊,驱魔院需要你这样的人。”他开口说,每吐出一个字都溢出一口鲜血。

纱希拼命地擦着眼泪与鼻涕,眼眶如同浸泡在水缸里。

“在这次任务执行之前,我已经向上级提出了申请了……下一任的执行者队长,我推荐了你。”拓真边说边眼泪,但他依旧保持着笑容,虽然他笑得很难看。

“我知道,刚来到驱魔院要竞选队长的时候……你差一分没被选上,心里一直很不服气,”拓真说,“但如今,终于可以如你所愿了。”

矢志炊低着头,一声不吭。

“虽然那些家伙确实很讨厌……但只要做你自己认为对的事情就好了,”拓真说,“我说的对吧,矢志炊队长?”

他脸色苍白,络新妇的步足全都插入了拓真身体的要害。

他垂下头,再也无力地抬起了。

嘴角流淌来鲜血粘稠地滴在他黑色的风衣上。他死了。

2016年1月21日,驱魔院执法部门队长“长谷拓真”在执行任务面对“魁”级目标络新妇时因身体受到重创失血过多而被确认——死亡。

同年,5月3日,驱魔院确定了新的执法者队长,名为“矢志炊”的男人登上舞台。

“看来还是晚来了一步。”

男子的声音从前方不远的路口处传来,他说的是中文。

矢志炊微微抬头,散下的黑发间,他的眼神冰冷而凶横。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此时的他也用中文朝路口站着的那个男子发问。

只见那道身影慢慢地向他们走来,路灯将他的模样慢慢地展现在众人的眼中。

男人戴着赤色的天狗面具,黑色的眼洞里深不见底,仿佛吹拂着来自深渊的幽风。

矢志炊的额头渗出几滴汗珠,跪在地上的纱希也是屏住了呼吸。

“你们是驱魔院的?”那人开口问道。

矢志炊没有回答,他不清楚对方的来路与意图,紧张的是他现在手中没有武器,自己的长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损坏,若是对方在这时候朝自己攻来,迎接对方的只有自己的赤手空拳。

“不说话?”那人笑了笑,“看来驱魔院的人都是冷漠这一说看来是真的的呢。”

“你到底是谁?”矢志炊冰冷的发问,他刚刚承受了深沉的悲痛。

长谷拓真和矢志炊是同期进入驱魔院的,在加入这个以斩鬼为宗旨的秘党时,他们俩还是处在美好的青春少年的年纪。拓真和矢志炊在进入驱魔院之前就已经相识,他们都就读于东京大学。二人在其各自擅长的专业里都取得十分优异的成绩,同是作为校内的尖子生,互为校友的他们在一场知识辩论赛上所结识。

拓真和矢志炊也渐渐地成为了朋友,在课余之时两人常常约在一起打球、吃饭,拓真喜欢和矢志炊谈论校园里漂亮的妞,而矢志炊则每次都表示对这方面不怎么感兴趣。

或许是因为两人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妖族血统的缘故,这种异于常人的特殊感,让他们心有灵犀。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血脉,才让他们的命运从此联系。

矢志炊凝聚瞳孔,里面爆发出凶狠的目光,他再次说道:“回答我。”

戴着面具的男人歪了歪头,因为面具的缘故所以矢志炊看不到他脸色的表情。

“九宗,现任执法者队长,宁泽。”他说。

矢志炊的表情有些诧异:“九宗?”

“九宗的人怎么会来这里?”矢志炊问。

“对外部人员保密,你没必要知道。”宁泽说。

矢志炊一脸冷漠地看着宁泽,开口说:“我看你也不像是什么善茬……你身上带着妖物的气息,比我迄今为止遇到过鬼的气味还要浓。”

“你的感知很灵敏啊,嗅觉也不错。”

“纱希,把你身上的武器给我。”矢志炊对一旁的纱希说。

纱希擦了擦眼泪,连忙取下腰后挂着的双枪,扔给了矢志炊。

波莱塔92F型手枪,矢志炊看着手中纱希扔来的两把枪支,双手交错地给手枪上膛。

这款由意大利伯/莱塔公司在1985年研发的手枪被美军选为新一代制式军用手枪,由于它优异的性能与良好的环境适应性,在手枪的众多枪械里力压群雄。而经过驱魔院装备部的改良,其全面的属性更是得到了大幅度提升,弹夹里装备的更是最新的‘青鹭之息’的驱魔子弹,青鹭之息在驱魔院里的传说是由神鸟“青鹭火”掉落的羽毛所制成的武器,青鹭火在夜间飞翔时羽翼会发出幽蓝色的光亮,在日本神话中这种鸟被是为保佑五谷丰登和家人平安的神明,其羽翼上散发的蓝焰能给予妖物与恶鬼疼痛难堪的灼烧!

矢志炊将两把伯/莱塔垂在大腿两侧,眼神犀利地观察着前方的宁泽,装备有“青鹭之息”的枪膛内闪烁着点点蓝光。

“你这是想要杀人吗?”戴着鬼面的男人问。

矢志炊回答:“我杀的只有鬼。”

宁泽冷冷地笑了几声,然后说:“我这么和你说吧,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虽然不习惯用枪,”矢志炊看了看手中的双枪,“但对付你我觉得还是接受的。”

宁泽不动声色,矢志炊抬起一支伯/莱塔,枪口上的准星锁定宁泽脸上的面具。

宁泽不以为然,他扭头看向倒在路边的人形蜘蛛的尸体,问矢志炊:“这是你干的?”

矢志炊面不改色,持枪的手臂伸直,枪口对着宁泽。

“好吧……”宁泽叹了口气。

忽然,矢志炊猛地睁大眼睛!一只赤红的鬼面在眼前化作一道虚影,下一秒他持枪的左臂上的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在裂开的衣服中溅出。

“铖——”是刀剑回鞘的声音。

宁泽此时已经处在了矢志炊的后方,戴着面具的他淡淡地说:“下次可不要再把枪对我了。”

一旁的纱希也是完全的发懵,她根本就没有看清那家伙的动作!

几乎是在一瞬间,宁泽就闪现到了矢志炊的身后。

矢志炊看着自己受伤的手臂,放下了武器,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矢志炊!”纱希哭叫道。

宁泽将戴着面具的脸转向躺在纱希双腿上的拓真。

“愿逝者安息。”

他轻轻地留下这句话,然后就离开了,直至他被黑暗吞没,矢志炊也没有转过身来。

——

刀光在室内不断地迸射出火花,金属的交锋声席卷着这个有限的空间。

矢志炊和宁泽在短短的几秒钟内便擦肩了数十次,每次都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看来你长进了不少嘛!”宁泽说。

他手中持着长剑,诡异的是这把剑的剑身是透明的,就像是清澈的流水。

名剑·承影。

矢志炊停下脚步的动作,与宁泽拉开十余米的距离。

“真是件诡异的兵器。”矢志炊盯着宁泽手中的长剑感叹道,“可能也只有这样奇葩的刀才适合你这样奇葩的怪人了。”

他观察着那把剑的剑身,淡淡地似乎有件东西存在着,却又看不清楚它的形状。它与矢志炊手中的长刀碰撞时确实会发出精铁般的声鸣,在它掠过他的身边时,又确确实实的会有破风声。

“我感觉你是在嘲讽我。”宁泽笑了笑,他脸上苍白的鬼面具也在微笑。

“话虽如此,但你身上那妖物的气息到现在都不曾淡却。”矢志炊说,“我到现在都不清楚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空中劈下闪电,玻璃帷幕外是暴雨滂沱。

宁泽没有回答。

“还是不说话?”矢志炊嘴角轻蔑地上扬。

宁泽伸手扶了扶脸上的面具,回答说:“你要是能再撑过2分钟,我就告诉你。”

“噢?”矢志炊说,“那恭敬不如从命。”

说完,他再次持刀突进。

——

白若飞拿着行李,左手撑着雨伞,纯白的李宁运动鞋在湿哒哒的路面上脚跟带起水花。

“哎,那个人是白若飞吗?”

站在火车站门口前的一位女生伸出手指朝他这边指来,她身边是一团男男女女,每个人的脚边都摆放着行李袋或行李箱。

“是,是白若飞。”女生身旁的一名男生眯着眼,然后回答说,“我还以为他又要迟到,还差3分钟就要进站了。”

男生举起手臂挥舞,白若飞也注意到前方的人这一引起他注意的举动。

他加快脚步,很快便走到了那片人群之前。

“我还以为你又要迟到!”随着白若飞慢慢走近,他也看清了和他打招呼的那名男生是余肖乐。

白若飞收起雨伞,他们所站的位置是火车站的大门前方,头顶有遮阳棚可以挡雨。

“不好意思,睡过头了。”白若飞惭愧地腼着脸说,他的目光悄悄地观察四周的人群。

“都说叫你调闹钟,你不会闹钟响了你又把它给按掉了吧。”余肖乐笑着说。

白若飞想了想,微微地点头:“唔……”

其实他有调闹钟,也并没有把闹钟按掉,只是自己被蚩尤那家伙困在那个梦里出不来。

“眼睛瞅啥呢你?”站在余肖乐身边那名女生问白若飞,是熏小萌。

白若飞像是做贼心虚地立马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然后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

“没瞅啥。”他回答说。

熏小萌好奇地挑起一边眉毛,学着刚才白若飞的样子左看右看。

“都说了没什么好看的啦。”白若飞尴尬地笑。

他在说谎,在他靠近火车站的那一刻起他便在偷偷地用目光去寻找着唐依洛的位置。

熏小萌看向白若飞,今天少女的脸上化了淡淡的妆,脸上打着浅色粉嫩的腮红,看上去十分的元气活泼。另外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与洁白的阔腿裤,这身搭配让熏小萌看起来显有几分慵懒感。这让白若飞仅是盯着少女短暂几秒都不由地产生心动。

“那,拿好你的票!”熏小萌将一张车票递给白若飞,后者伸手接过。

白若飞凝视着手中的火车票,上面写着列车的编号K1111,他回答说:“谢谢。”

“谢谢你帮我买票的事。”白若飞说,他拍了拍脑袋,“对了,我还想还没还票钱给你呢。”

熏小萌笑了笑,“没事的。”

白若飞掏出手机,打开锁屏:“不是,我怕我又忘了……五百块是吗?”

熏小萌点点头,说:“其实票价就280,另外220是活动需要用的费用,包括要住的民宿和饭钱了。”

“没事,不用说这么详细,用多少还多少给你就完了。”白若飞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触动,“红包发给你了,你看看。”

熏小萌打开手机,操作一番后对白若飞露出微笑:“OK!”

白若飞的眼睛透过少女鲜艳的瞳孔,一时也有些入迷。

“嘿嘿!你这样盯着人家看到底几个意思?”余肖乐伸手在白若飞的眼前摆了摆。

白若飞眨巴着眼,回过神来。

他以前在班上也没怎么留意他们的这位数学课代表,此刻却忽然发觉原来班上的这名数学学霸其实也很漂亮,一点都不输给隔壁班的唐依洛。难怪同层的男同学也有很多人在追求熏小萌,只是白若飞将全部的注意力都聚在了姓唐的那个女生的身上罢了。

熏小萌听到余肖乐说的话,肤白的脸蛋上也露出些许难为情的颜色。

“别乱说好吧!”白若飞伸手去锤余肖乐的脑袋。

“余肖乐!”另一名女生的声音在人群间传来。

她上衣是一条拼色针织衫菱形碎花毛衣,头上戴着一顶咖啡色的贝雷帽,乌黑的长发梳成柔软的波浪形,黑色的半身裙下是两双与群同色的的马丁靴……是楚悦悦,白若飞他们班上的文娱委员。

她站在台阶上,脸正朝着白若飞几人的方向。但白若飞知道她要寻找的人是余肖乐。

“哦哦哦,来了来了。”余肖乐开心地回应道,然后便蹦跶着跑去楚悦悦身边了。

白若飞看到余肖乐在楚悦悦面前表现的这般憨可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地偷笑。

他知道余肖乐心里一直都对班上的这位文娱委员有好感,余肖乐也时常和白若飞说过。当两人聊天找不到话题时余肖乐总会和白若飞聊起楚悦悦,说她这儿怎么怎么好,那儿怎么这么好,白若飞听其论述评价之言词总结出楚悦悦在余肖乐眼中什么都好这一精辟结论,并劝说兄弟请不要再继续聊这个话题了咋们换一个吧。

余肖乐也会偶尔因为楚悦悦与他有过的一些互动的瞬间而自我感动,白若飞则如过来人一般笑他说这是喜欢上一个人该有的样子,劝余肖乐赶紧表白。

虽然不知道余肖乐后来的日子里有没有真的去和楚悦悦表白,但他们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比普通同学要密切了一点。余肖乐没有和白若飞说他是否有表白,白若飞后来也没再多问。但白若飞可以肯定的是,余肖乐这家伙肯定在微信上和楚悦悦聊得很嗨!

白若飞看着余肖乐拉着行李箱走入人群,在楚悦悦面前有说有笑,白若飞脸上也浮出笑容……“我这是姨母笑么?”白若飞收敛笑容,伸手摸了摸面部肌肉。

“怎么了?”身边的熏小萌问。

白若飞连忙摇头,“没什么。”

“哈哈哈,你知道吗你头摇得很刻意啊。”熏小萌哈哈大笑。

白若飞瞄了她一眼,心里想不就是摇个头吗有必要笑成这样子?

“进站吧,快到点了。”熏小萌说,她指了指她身边的两个行李箱。

“我的行李太多了,你帮我拿一点吧,谢谢你喔。”她语气轻快地说,朝着白若飞弯起漂亮的眼睛。

白若飞扶了下身后的五公斤重的背包,提了提手上的像是装满了铅的行李袋,一脸苦涩地看向熏小萌身边的两个快要高到自己肩上去的行李箱。

“你拉一个就好了,不是全都要你拿,我的箱是有轮子的,别这么委屈嘛哥们。”熏小萌看着白若飞苦涩的表情笑道。

白若飞低着头,接过熏小萌递过来的行李箱的拉柄。

大家陆陆续续地刷身份证进站,将各式各样的包包和行李放在过安检的传送带上,由工作人员与仪器测量体温。

白若飞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浑身的东西放下,从上衣口袋中掏出身份证。

“咦,怎么刷不了?”白若飞将身份证放在感应框内,机器却毫无反应。

已经通过了的熏小萌站在门的另一边,看着脸色有些慌忙的白若飞。

“快点快点,行李都出来了!”她脸上溢着笑容对白若飞喊道。

白若飞尴尬地小踱步,他抬头看了熏小萌一眼,这女孩自从自己来了之后她的样子就一直都是笑着。虽然她在班里平时也是很爱笑的人,但好像没有见过她这样的……开心?

“白若飞,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先让我过去。”

排在白若飞身后的一名男同学不耐烦地说道。他个子也挺高,梳着油头,脸蛋有些微胖,带着些厌弃的眼神眉头微皱地盯着白若飞转过来的脸。

“许天宇?”白若飞说,“哟,今天打扮得怎么亮丽啊,这身西服很适合你嘛!”

许天宇理了理他身上的这件网上新买的PLAYBOY西服,修身的西服在他小胖的身体上裹得很紧,最上方的那粒纽扣有种欲蹦非蹦的感觉。

“别臭屁,赶紧闪一边去。”他脾气似乎一直都不怎么好。

白若飞只能将自己的身份证拿开,让给许天宇排到自己的前面。

白若飞在和许天宇换位的时候被他挤在护栏上,好不容易才换了口气。

许天宇通过安全门后,将证件放进自己的钱包里。他活动了下身体,觉得衣服还是有点小,早知道买大一码好了,不得已将最上面的那个纽扣解开,才露出舒适的表情。

“小萌,你在等谁啊?”许天宇注意到一旁站立不动的熏小萌,语气一下变得温柔无比。

“行李多不?我帮你拿吧!”他开心地笑着。

熏小萌白了他一眼,语气冷淡地回答说:“别臭屁,赶紧闪一边去!”

“你……”许天宇感觉心瞬间被刀片刺了似的碎了一地,却又不知所措。

他顺着熏小萌的目光看去,发现女孩一直都看着门后的白若飞。

他恶狠狠地盯着白若飞咬咬牙,然后拉起自己的行李,走向电梯。

白若飞额头冒汗地重新地刷着他的身份证,边刷边问工作人员:“姐姐,我的身份证是真的。”

站在安全门边缘的身着制服的接待女士看向白若飞,回答说:“我没说是假的啊。”

白若飞看着还无反应的机器和身后的数十名同学,如坐针毡。

“要不还是你先来吧。”

就在白若飞要扭头对身后排队的同学说出这句话时,忽然机器传来女声。

“执行代号20210320,白若飞专员,您已获得任务授权许可,K1111列车欢迎您。”

“……”

此时附近在场的所有听到这段语音播报的人无一不是把目光聚焦在白若飞的身上,而当事人则紧张的立马将身份证件从感应区内移开,紧张地将四指塞入自己的口中,额头冷汗如雨。

“我去,兄弟你牛逼啊,身份证自带音效的?”一名同学拍了拍白若飞紧张的胳膊。

白若飞差点就心脏骤停。

他咬着手指,扭头想要离开。

“先生、先生!”接待的女士连忙叫住白若飞,“门开了。”

白若飞停下脚步,他僵硬地扭头,发现安全门已经打开,绿色的灯光显示出“允许通行”的字样。

就在白若飞看着打开的门犹豫不决时,熏小萌直接快步走出,一手拉住白若飞的衣袖,往门后面拽。白若飞表情如同一块木头,双腿只好跟着女孩拉着自己的脚步继续行走。

等候厅内的空气依旧活跃嘈杂,熏小萌松开拉住白若飞袖子的手,理了理发鬓。

“你可以啊,你是怎么做到的哈哈哈?”熏小萌笑着问白若飞。

白若飞脸色苍白,看着女孩微红的脸蛋,咽了咽唾沫。

“大家刷证件都没有声音的,唯独你这么特别。”她还是在说笑。

白若飞也不知该怎么说,只能看着女孩在他面前捂着嘴欢笑。

“我什么都听不清噢,它刚才说的速度太快了,只能听到我们要搭乘的火车的编号啦。”熏小萌说。

白若飞挠挠头,他觉得其实也没什么,就算大家都听到了他们也只会把这当作一个闹剧。

“走吧。”白若飞说,他朝熏小萌露出笑容以缓解自己的尴尬。

熏小萌点点头,“嗯,你帮我拿地上的行李!”

这时一条鲜红色的发带无意中映出白若飞的瞳孔,它是那么的飘逸、轻灵,犹如阳光下蔚蓝海水上泛起的粼粼光带,此时沉匿在深海里大鱼都朝着上方的光芒游去。

白若飞瞳孔微亮。其实说到余肖乐没有和自己说他后来是否有去跟楚悦悦表白,白若飞也有没和余肖乐说过的事情……那就是他暗恋隔壁班班长的事。这件事他只保存在他自己的心里,从不对任何人说起,即使是余肖乐这样无话不谈的朋友。

“白若飞,又见面了。”发带的主人来到白若飞面前。

白若飞看着女孩乌黑发鬓下白皙的脸蛋有些心跳的恍惚,她穿着一条紫偏粉色的条纹毛衣,下身是休闲的运动长裤,上面印有三只叠在一起的可爱的小猫形象。让白若飞看得心都化了,他多想自己就是那其中的一只小猫,能攀附在女孩的优美的小腿上。

“是呢,又见面了,唐依洛。”

是的,他终于能见到唐依洛了。

白若飞看唐依洛的眼睛都是目光朝别处去的,他不好意思直视女孩。

“我先上车了,我行李比较多。”唐依洛对白若飞笑了笑。

白若飞脑袋一片空白。

“好,好。”回过神来时白若飞点头回答她。

看着唐依洛走向前方的电梯,白若飞仍站在原地。

“走啦!傻站着干什么呀?”熏小萌用手指轻轻地戳了戳白若飞的脑袋。

白若飞连忙转身弯腰拉起行李,将从传送带上掉落下来的背包背好。

“哈哈哈。”熏小萌看着白若飞忽然变得手忙脚乱的样子发笑。

阳光从楼梯的上方照射进来,男孩和女孩走在漂浮着白点的光芒中的台阶上。

“为什么不走旁边的电梯?”白若飞问。

“我不喜欢坐电梯,电梯里人很多。”熏小萌说。

“这样啊。”

白若飞提着沉重的行李箱和行李袋,觉得两只胳膊随时都有要脱臼的趋势。

“话说……”熏小萌贝齿微启。

白若飞仰起头,看向身边的女孩。

“你喜欢唐依洛对不对?”熏小萌用她黑亮的眼睛看着白若飞的双眼。

白若飞的内心穿过一条白线!

“你、你说什么?”

熏小萌笑了笑,她将脸面向前方:“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白若飞小心地吞了口唾沫,他脸上展开笑容:“你开玩笑吧。”他还想狡辩。

熏小萌没有回答,直至两人保持沉默地走到上方的候车区域。

——

“请同学们核对好自己的车厢与座位,有秩序地上车,注意安全,大家互相帮忙!”

白若飞班上的班长周良提高音量地喊道,他手里举着一面旗帜,头戴一顶红色的鸭舌帽子,站在列车门前协助检票员为乘客做上车准备。

“我的是F车厢。”白若飞对熏小萌说。

“嗯。”

“你的也是?”白若飞看着熏小萌和自己站在编号是F的车厢前一动不动,问道。

“嗯。”熏小萌还是嗯哼。

白若飞拉起行李稍稍俯下身子走入车门。

他寻找到自己的位置,然后使足了吃奶的力将他的行李袋和熏小萌的行李箱放到上方的存放柜中。

“康城,你是坐这里的吗?”熏小萌看到白若飞的座位的旁边坐着一名男同学。

名叫康城的男同学是白若飞的同班同学,他听了熏小萌的疑问重新取出车票核对。

可他还没来得及将从口袋里拿出来的折叠好的车票完全展开,便被女孩一把抢过。

白若飞看到也是露出些吃惊的颜色。

“我和你换吧,你去坐我的位置。”熏小萌微笑着将她的车票塞进康城同学的手里。

“啊?”

“别啊了,就这样,反正车上的都是同学。”熏小萌督促着拎起他的衣肩。

“啊行行行。”康城勉为其难地站起来,往其他车厢走去。

临走前还顺便看了白若飞一眼,那微妙的眼神让白若飞浑身不自在。

“好了,你帮我把这个行李箱也放上去。”熏小萌对白若飞说。

白若飞看了看上方的空间,回答说:“上面放不下了。”

“……”

“那好吧。”熏小萌笑了笑。

“你想坐窗边还是过道?”她盯着白若飞的眼睛。

白若飞将视线撇到窗外,“窗边可以看风景,还是你坐吧,我坐外边。”

“那好。”熏小萌摸了摸靠近窗户的座位,坐下。

她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对白若飞露出微笑:“坐呀!还站着做什么?”

见白若飞唯唯诺诺,她拉住白若飞的手臂扯着他坐下。

白若飞坐下后,熏小萌还是抓着他的手臂不放,他稍微地将手臂往自己这边拉扯,想要迫使熏小萌松手。

熏小萌感受到白若飞的举动,竟立马将手松开收了回去,安静地放在她靠拢的双腿上。

“怎么,讨厌别人碰你?”熏小萌的话里带着几分玩味地对白若飞说。

白若飞摇摇头,“不,只是……”

“只是?只是什么?”熏小萌瞪大眼睛。

白若飞低着头,看着前方座椅背后的广告。

“只是……男女授受不亲。”白若飞想了想说。

“鹅哈哈哈哈哈,你在想什么呢!”熏小萌开心地笑道。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白若飞掏出手机看了看,表情有些沉重,他隐约地早有预感,但迟疑了会后还是接通了。

“师兄,有什么事吗?”白若飞将有线耳机塞进耳朵。

来电的人是唐筱柒。

“你现在在哪里?”耳机里传来唐筱柒的声音。

“我现在在车上,我也是刚刚才上车。”白若飞回答。

“……”

“怎么了吗?”白若飞问。

“我现在还在回学院的路上,你也知道烛龙是今天复苏对吧。”唐筱柒的声音清晰且冷静。

“……”白若飞沉默着。

“烛龙的陨落之地是在花卉市。”

“花卉市?”白若飞脑子里有些昏沉。

“花卉市怎么了吗?”熏小萌听到白若飞说花卉市。

白若飞眼睛猛地看向身边的熏小萌,那眼神像是在女孩的脸上发现了什么东西,眼珠子都快要突破眼眶掉落下来。

熏小萌断断续续地苦笑,“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呀?好吓人啊哈哈哈。”

“……”

“我们的目的地是哪里?”白若飞盯着熏小萌的眼睛问,表情判若两人,“这趟火车要开往的地方是哪里!”

熏小萌紧张地动了动嗓子,回答说:“你自己都说了呀,是花卉市啊。”、

白若飞听到女孩说出结果后,像是体内的灵魂瞬间被无形的注射器给抽空,他将头靠在座椅上,贴着座位稍稍地舒展自己的身体,如同病房里身患重病的人终于放下了疲惫的身心。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熏小萌看到白若飞的状态,脸色也表现得有些焦虑。

白若飞缓缓地闭上眼睛,双唇在细微地颤抖。

“刚才任务系统显示你申请了这次的任务行动授权是吗?”耳机里,唐筱柒的声音仍在持续。

“是……师兄我说我是被坑的你信吗?”

“……”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唐筱柒的语气有些担心。

白若飞笑了笑,他睁开眼,精神一下子又恢复到像个从精神科里逃出来的,把身边的熏小萌看得云里雾里。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熏小萌问,“我有晕车药。”

“拜托,这车还没开呢。”白若飞对熏小萌笑着回答。

“也是,哈哈哈。”女孩也和他一起笑。

“各位乘客注意,本次列车即将启动,请保管好自身的财物安全。”车厢内的广播里传来提示音。

提示音结束后不久,列车便开始缓缓地前进起来。

“哐锵——哐锵、哐锵——哔哔!”

车轮与铁轨发出声响,列车长鸣起汽笛。

“妈的,死就死吧!”

“哈?你说什么?”熏小萌皱起眉毛。

“没什么。”白若飞连忙收口。

火车行驶起来后,车厢内的同学们也都欢呼雀跃。唯独坐在F车厢内的白若飞,脸上挂着苦笑,内心空洞如同被老鼠钻过。

“师兄,那我该怎么办?要发生这么大的事,九宗不能提起封锁人流吗?”白若飞哭丧着脸问电话那头的唐筱柒,他站起身来,以免自己说话的声音被周围的人听到。

“你要去哪?”熏小萌看着站起来的白若飞。

“洗手间。”白若飞强颜欢笑。

说完,他便走向后方的洗手间。

白若飞在洗手间内反锁好门,拿出纸巾擦干净马桶盖,然后将纸巾丢入篓筐,坐在马桶盖上与唐筱柒通话。

“我们学院是秘密组织,不能出面对政府进行干预,封锁人流与车流只有当地政府能做,我们是不可以的。”

高速公路上,唐筱柒驾驶着兰博基尼在奔跑。

“那九宗打算怎么办?”车内的蓝牙外放传来白若飞在洗手间里的声音。

唐筱柒抬头看了看前方的路标,打着方向盘。

“我们会在今晚到达花卉,到时候再计划安排。”他说。

“啊?这么晚才过来!万一那东西突然复活了,跑出来朝我们吐一脸的岩浆怎么办?”

“不会的,我们已经有执法者的分队在那边监视着了,目前情况很稳定。”唐筱柒说。

“他们说很稳定就很稳定啊?我还说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白若飞在洗手间疯狂吐槽,“我负责死了谁给我收尸?我会不会尸骨晾在荒野都没人认领啊,我爸妈哪天回家看到我不在了或许以为我只是出去玩了,可后来他们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失踪了,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是挂在离自己老家十万八千里的一座荒山里是吗!”

“其实……花卉市是属于比较繁华的地区。”

“呃……师兄你好幽默。”白若飞住口了。

“我会保护你的。”唐筱柒忽然说。

白若飞怔住了,他沉默了会,说:“师兄,你这样说让我很难为情的噢,都是大老爷们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子汉啊。”

“那你的意思是你可以保护好自己是吗?”

“啊不不不,你还是保护我吧,比较不是所有的男子汉都是那么坚挺的,我可能比较柔弱。”

“……”

“白若飞。”

“嗯?”

“拜托你,照顾一下唐依洛。”

白若飞坐在马桶上的心猛地一跳。

“拜托了。”

“……”

“由于我们的身份我无法阻止她这次的行程,作为她的哥哥,却只能看着她向危险走去。”唐筱柒的声音在耳机里陆陆续续地传来,白若飞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只能根据他说话的语气去笼统地揣测。

“我不希望我之后会为这件事而后悔。”

“……”

“更不想失去她。”

白若飞低下头,听着唐筱柒和他说的话。

“放心吧!”

一阵沉默过后,白若飞大声地开口说。

“我会照顾好唐依洛的,绝对不会让她遇到什么危险!哪怕是救生艇还是救援的直升机来了,我都会第一个把她捧上去!如果我已经在直升机上面,她却还没上来,我直接跳下去把她先扶上位!我向你保证,我白若飞在烛龙被game  over  之前我不会让唐依洛离开自己的视线半步!”白若飞说话铿锵有力,把卫生间内壁震得瑟瑟发抖。

……

“谢谢。”耳机里,唐筱柒平静地向白若飞表达了自己的感谢。

“韩沐人呢,怎么没听到他的声音?”

“他还在睡觉。”

“那好,”白若飞笑了笑,“你们注意安全,危险的话可别逞强啊!”

“好。”

“有什么事,到那里我们再联系吧。”白若飞说。

“行。”

“拜拜!”

“再见。”

唐筱柒结束了通话。

白若飞舒了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屁股已经离开了马桶盖,刚才整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

他重新坐下,将耳机和手机塞进口袋里,垂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板。

“真荒唐呐,明明已经极力地想要去摆脱它,却还是不得不去接受。”熟悉的声音在白若飞的脑子里说道。黑暗中,一袭红衣的女子在火焰中若隐若现,是蚩尤。

“我告诉你吧,烛龙要是复苏,方圆百里内的大地都会燃烧起它的火焰,”蚩尤说,他透过白若飞的意识,表情有趣地用绯色的目光打量着少年,“没有人能幸免。”

“那座城市会沦陷在一片高温的火焰海洋之中。”

白若飞面无表情,他开口说:“你知不知道,你很烦耶。”

白若飞还想怼蚩尤两句,但卫生间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咚咚、咚咚——”

白若飞连忙推开厕所门走出,将反锁的卫生间的木门打开。

“你在里面做什么?等你快半小时了都,憋死我了!”敲门的那人说。

门外,一个男生双手叉腰地看着刚开门的白若飞。

“宇哥,真巧啊。”白若飞对着眼前这同学点头哈腰。

许天宇翻了个白眼,回答说:“快快走开,我膀胱都要爆了!”

他将白若飞推到一边,伸手挤入洗手间的门口。

白若飞准备要转身返回自己的车厢,却被一只粗壮的手给抓住了胳膊。

他扭头去看,发现许天宇正一脸阴险的笑容地盯着他。

“过来,和你说点事!”许天宇神神鬼鬼地微笑着,拉着白若飞进了洗手间。

门随之被带上。

白若飞挣开许天宇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生气地说:“我劝你适可而止!”

“我报警你信不信?”白若飞伸手指着许天宇的鼻子,指尖几乎要顶到后者的鼻尖上。

许天宇想要说什么,白若飞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插嘴直接开喷:“别以为我平时怕你,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现在,你想打架是吗?想打架就直说!我他妈早就看你不爽了!又胖又自大,恶心至极!你还真当自己是黑社会大哥?我他妈告诉你,我生平最喜欢的就是打击犯罪!”

许天宇被白若飞唾沫星子喷了一脸,表情有些尴尬地伸手去擦了擦。

“你想把我关在厕所里欺凌是吧?这种电影里的老桥段早就out了!你以为个个人都像是在拍电影写小说吗?有种你试一下,你看看我会不会把你的蛋给踩碎!”白若飞骂的有些乏力了,停下来喘喘气。

许天宇脸色有些发懵与稍微的吃惊,他捋了捋面部的皱纹,对白若飞说:“大哥你气消了吧。”

白若飞疑惑地挑起眉毛。

“我其实是想问问你关于……”许天宇抓了抓脑袋,他脸上竟然有些难为情。

“关于什么?”白若飞惊恐未定。

“关于你和熏小萌的……关系。”许天宇害羞着脸说。

“哈?”白若飞瞬间石化。

许天宇挠挠头,“你……属实是让我大吃一惊。”

“呵、呵呵呵。”白若飞仍处于石化状态。

“我平时也没有你说得这么讨厌吧……真的很不好意思,原来我在你的心中是这样的人。”许天宇向白若飞道歉,“这不怪你,确实,我这人的个性不怎么好,以前也经常欺负同学,但那也是小学初中时候的事了。如果你觉得我平时欺负你的话,你可以和我说的,可能是我说话的语气比较重吧,我以后就不那样对你说话了。真的很抱歉。”

“呃呃呃,唔。”白若飞脸上是石雕般尴尬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你是个真爷们,狠话说得挺狠的呐!”

许天宇笑着拍了拍白若飞的肩膀,白若飞只觉得想要赶快找个地洞钻进去。

“既然这样,我也不问了。”许天宇伤心地捂着脸,似乎他已经忘记了他膀胱快要涨破的事。

“祝你俩幸福!”他痛哭流涕地留下这句话,连忙地挤开白若飞跑了出去。

白若飞微张的嘴角微弱地颤抖,看着许天宇在车厢里奔走的身影。

“喂,你不是憋了很久吗?喂!”白若飞无力地在后面挽留。

——

白若飞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回自己的座位。

“你上个厕所这么久的吗?”熏小萌边笑边看着回来坐下的白若飞。

“没人陪我说话,我都快要睡着了。”她说。

白若飞挠了挠头发,拿出手机对熏小萌说:“要不我们打游戏嗯?”

熏小萌摇摇头,“聊天吧,不玩游戏,我不怎么会玩游戏的。”

“随你。”白若飞收起手机。

熏小萌微微地嘟着腮,嗔怪似地看了白若飞一眼:“感觉让你和我说说话很难为你似的?搞得好像是我在强迫着你非得和这个女人聊天。”

白若飞尴尬地笑了笑,不自然地将手揣进衣袋:“说的哪里话。”

熏小萌开心地看着白若飞。

列车驶过街道的上方,目光透过车窗可以看到整齐的街道与路上的行人。

渐近黄昏,抬头望向窗口处的天空,日落在深蓝如海的天际往城市的下方收拢,交错的云也染上傍晚独有的酡红。

“真好看。”熏小萌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的景色,眼神安静。

白若飞扭头看向女孩融在黄昏光线里的侧脸,那是一个少女最美好的年纪,哪怕是不说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她身上散发的吸引。像白若飞这样的宅男看过无数的动漫与电影,却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完全凌驾于幻想之上的美好。

女孩的胸口有节奏地微微起伏,这一刻白若飞感觉自己也随着她的节奏在呼吸着。

黄昏映在熏小萌的眼睛里,白若飞看着她盯着车窗外的眼睛,仿佛也能看见绝美的落日。

“dingdong、dingdong!”

白若飞从女孩瞳孔里的光景回过神来,伸手进口袋里拿出手机。

黄色的鸭子头像在QQ页面里跳动……

“在哪里呢?”她还是一如平时的语气。

可就是她平时说话的语气立马便让白若飞从刚才的沉浸中挣脱出来,仿佛那个雨幕中持枪的少女的飒爽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

白若飞低头打字回复:“火车上。”

“去哪玩呀?”路子涵发了个逗趣的表情图。

白若飞看了也嘴角上扬出微笑,他回答道:“班级搞活动,去看烟火表演。”

“花卉市?”路子涵下一秒便说出白若飞此行的目的地。

“你怎么知道!”

“废话,你都获得了任务授权许可了,执行名单上你可是榜上有名。”

白若飞发了几个“痛哭”的表情,打字补充说:“我说我是被坑的你信吗?”

“习惯就好。”路子涵简短地回答了这四个字。

“那师姐你呢?”白若飞想了想,打字问道。

“我?我什么?”

“你也是在这次的任务名单上?”

过了半刻,路子涵回复:“那肯定,姐可是王牌!”

白若飞哭笑不得。

“那我给你当盾牌吧哈哈。”他说,“但我觉得我更可能是当炮灰。”

“没事,我保护你!”女孩这样回答。

白若飞将要接触屏幕的手指在他看到这条信息时定住了,他能想象到那女孩在说这句话时张扬的姿态。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明明唐筱柒刚才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可……

白若飞盯着路子涵发来的信息久久没有眨眼,他抓了抓塌下来的头发,扭头看向身边靠窗的熏小萌,女孩仍保持着安静的状态,目光随着窗外的斜阳而逐渐变化。

他吐出一口气,打字的手指并不流畅。

“谢谢。”白若飞回答。

路子涵发来信息:“到时候有机会再见的。”

发完这句话后,黄色鸭子的头像就灰暗了,她下线了。

白若飞看着他与路子涵的对话记录,对着空白的聊天背景思考了会,打字写了句:“有机会再见。”

他按下“enter”,发送。

这时,缓存环在他发出的话语边缘转动……转动。

“网络不给力,请检查网络设置。”手机QQ上方弹出提示。

白若飞皱眉,发现手机的信号网络均是显示出“无服务”的状态。

“信号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差?”白若飞嘟囔。

“怎么了?”熏小萌将脸朝向白若飞。

白若飞下意识地抓耳挠腮,“没什么,就是手机没信号了。”

“是吗,我看看。”熏小萌从包里拿出手机。

“咦,我的也是耶!”她回答白若飞说,并将手机界面显示的信号状况给他看。

白若飞想了想,说:“可能是这附件的信号不太好吧。”

“嗯。”熏小萌微微点头。

“白若飞,你们手机有信号不?”后排座位的同学站起来问白若飞。

“没有。”白若飞有些疑惑地回答。

“我的也没有。”男生说。

车厢内,同学们口中的话题忽然都渐渐出现了“没信号”这三个字。仿佛整台列车上的乘客都接收不到手机信号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前方是本趟列车终点站——花卉。”广播里传来机器播报的声音。

白若飞连忙将头伸到熏小萌身前,眼睛转向窗外:“要到了?”

熏小萌红着脸,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哎呀呀,把你头挪开!”她小声地叫着。

白若飞也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幅度有些大了,立马把身子掰正。

——

蜿蜒如蛇的火车的车厢外层上,两个男子站在无限的云霞的光影之中。

“白泽,你说主子能把烛龙给解决吗?”头上长着鹿角的身穿黑色狩衣的男子问。

“不清楚。”

站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回答说,男子的头发是冰蓝色的,长发上别着一只白狐狸面具。

“不清楚?这世间竟然还存在你不清楚的东西吗?”夫诸看上去很惊讶。

白泽看着铁轨下城市里交杂纵横的街道,微微一笑,回答说:“我所知晓的也就鬼神之事,万物之情,至于九黎之君管不管烛龙复苏一事我就不清楚了呢。”

“啊?”

“因为我们主子他一直以来都是那么随性的人呢。”白泽微笑。

夫诸挠挠头,“你每次和我说话都能把事情讲得这么迷糊……”

“哈哈哈哈哈。”

“你还笑?”

白泽看向前方的列车头,太阳的光亮全都汇聚在了远方的地平线,天空明暗清晰。

“但是他实际上,从来都不是一个随性的人呢。”他轻轻地开口说。

风带来街道的味道,仿佛能听见城市街头上的人们在舞蹈。

——

“砰——”

矢志炊手中的长刀因与宁泽的承影发生碰撞而剧烈震颤。

“两分钟早就过了吧,能告诉我了吗?”矢志炊挥刀血振。

他查看刀身,惊奇地发现光滑如镜的刀刃上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宁泽看到矢志炊露出好奇的面色,笑着解释说:“这把剑的剑身被锻造者融入了水元素,在与其他刀剑接触时会将水覆盖到对方的武器上面,再结合承影本身带有的寒气,将对方的刀刃从材质的内部到外部完全冻结,直至变成一条真正的冰棍,最后被击打粉碎。”

矢志炊平淡地看着自己的佩刀,回答说:“真是孩子般的玩法。”

宁泽笑了笑,他继续说:“但你这把刀并不是普通的刀吧,一般普通的锻刀与承影的接触时间能撑过1分钟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说的对,我手中的这把并不是普通铁匠制作的刀。”矢志炊坦白地回答说。

“自从那次‘络新妇之痛’的任务结束后,驱魔院的锻刀师们给我重新打造了一把刀刃。”矢志炊说,“他们收集了络新妇的尸体,将那只怪物的骨爪融合神造金属锻造出了我手中的这把‘怨鬼丸’。”

宁泽说:“果然是大师级别的锻造技术,看来你们对锻刀这方面的文化传承得真的很好呢。你这可是几乎要灭绝的神锻术了啊!不像我们,手中的武器都是考古研究发现的,顶多再往里面掺杂点别的。”

矢志炊听了也是笑了笑,表情淡然地回答白泽:“你知道的,神锻术早就消失了。”

宁泽沉默了,苍白的鬼面具在静静地凝视着矢志炊。

“你的承影,和那个名叫唐筱柒的手中的干将莫邪,才是真正的能被称之神锻术的武器。”矢志炊说,“神锻术是现在所有科技,哪怕是顶尖术师掌握的淬炼术也比不了的!它们在神锻造出来的东西面前永远都只有跪拜的份,完全就是天壤之别。”

宁泽摇摇头,“这种早就失去了研究意义的东西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价值了。”

矢志炊点点头,“的确,你说的没错。”

“你不是想要看我的脸吗?”宁泽语气平静。

矢志炊瞳孔微缩。

“你撑过了2分钟,我履行我的承诺。”说着,宁泽伸手脱去他脸上的面具。

矢志炊握刀的手有些颤抖,鼻梁上沁出几滴汗珠。

那是一张难以描述的脸……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的脸。

矢志炊如愿见证到宁泽的真容时,不是得意更多的是恐惧。他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沫。

宁泽的右脸已经是完全可以见到骨头的了,赤裸的眼珠子感觉随时都有可能要突出来,脸部一半以上的骨骼暴露在空气中。鲜红的肌肉仍然很健康,但是表面却没覆有一丝皮肤!面具下他的面部被一层透明的保护罩包裹着,保护罩里有专门的氧气供应,应该是为了避免与外界空气接触而发生细菌感染。

而宁泽的左脸的却是和正常人一样,且皮肤可见的光泽水亮。矢志炊能想象出宁泽在变成这副摸样之前一定是个能算得上十分英俊的男子。高桥理子见到他说不准也会发出“帅哥”的惊叫。

宁泽微笑着掀起右臂上的衣服,整只右臂和男人右脸的状况一样,都是暴露的骨骼和肌肉。矢志炊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这样的一个人,难以想象他是怎么依靠着简单的生命维持系统撑到现在的。

宁泽将右手的承影丢在地上,就像是一个孩子毫不爱惜他不喜欢的玩具。

“现在你明白了吧。”宁泽看着矢志炊。

矢志炊还是尽力地在宁泽面前保持冷静,他说:“是因为你的剑吗?”

宁泽丑陋的脸上比出微笑,他点头回答说:“是的。”

“这就是神锻术给人带来的影响……在你拿起这把剑的时候,你就要承担起它会给你生活带来的改变。”

“怎么会这样……”矢志炊看着躺在地上的承影,长剑透明而有形。

宁泽笑了笑,“怪我吧,当初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子。是我低估了它。”

“所谓的神锻术,其实就是妖族的锻造技术。”宁泽说。

“神锻术打造出来的武器上都凝聚了极深的妖气与怨念,因为它们都是在黄帝与妖怪发生大战的那段时期被制造出来的,上面聚攒了那个时代妖对人的最浓烈的恨意。”

“哪怕大战已经结束,武器上携带的怨念一刻也不曾减少,只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愈来愈浓。”他说,“若非身上没有妖族血统的人使用它,刀刃上的妖气会吞噬掉那人的身心,毒侵入骨,会立即暴毙。”

“哪怕是我这种一级的执法者使用,如今也受到了它如此剧烈的反噬。现在的我最多活不过两年了。承影到目前为止已经将我的一半身体给夺走了。每次拿起它的时候,我总是能感受到这家伙想要吃了我的心思。”宁泽说着话的时候脸上一直都是保持微笑。

“相信矢君你也有这样的感受吧。”

矢志炊心神一震,目光低垂。他嘴角扬起淡淡的笑意,平静地回答说:“是的。”

“你手中的‘怨鬼丸’采用的只是络新妇部分的碎片,不像我的这把承影,整把剑身都是北海苍蛟的龙脊淬炼而成。怨鬼丸不会给你带来影响,顶多就是会感觉到那个蜘蛛女在你的脑子里有些吵闹。而我,却会成为苍蛟的傀儡。”

矢志炊沉默地看着宁泽,将手中的刀收回挂在腰间的鞘中。

“这是属于执法者的宿命啊。”宁泽说,“斩杀恶鬼的同时,最后也得斩杀掉自己。”

“斩杀掉……自己?”矢志炊挑起一段眉毛。

“是的。”宁泽重新将面具戴上,拉好衣袖。

大雨未曾减少,好似刚才矢志炊所看到的都未曾发生。

“使用妖刀的人,他的身上感染妖物的气息,当使用者的生命将近枯竭时,妖气就会彻底地将他变成行尸走肉的怪物。”宁泽说,“直至下一个人捡起这把剑,以此类推,不断轮回。”

“这么说……那个叫唐筱柒的少年最后也会……”矢志炊说。

宁泽摇摇头,回答道:“神锻术分为‘妖锻’和‘人锻’两种,虽然核心都是来自妖族的技术,但是锻造师不一定非得是妖怪。完全可以是人。”

“唐筱柒所用的是名为‘干将莫邪’的双刀。”宁泽对矢志炊说,“这两把兵刃的铸造者是两名优秀的铸剑师,干将莫邪可以说是融入了他们的信念,是完全的理想之刃!”

“理想之刃?”

“终结所有暴恶,审判世间诸罪。”宁泽声音低沉地说。

“无论是人还是妖,只要是妄想改动天秤平衡的家伙,在传说里,最终都会被这两把刀削下头颅。干将莫邪是具有极正之气的两把武器,历史上这两把刀的使用者都是获得了刀剑本身认可的人。”宁泽说,“干将莫邪本来已经消失很久了……直至唐筱柒的出现,他身上背着这两把刀。”

矢志炊沉默了,他看向腰间的怨鬼丸,眼神微妙。

“他有可能会死于自己刀刃的制裁是么……”他轻轻地说。

宁泽愣了一下,问矢志炊:“你怎么知道?”

矢志炊眼帘低垂,回答说:“我与他战斗过……干将莫邪差点将他和我都杀死。”

“……”

“是受了朱厌的影响,是吗?”宁泽问。

矢志炊点了点头。

忽然,铁门缓缓打开了——

“你们俩在做什么!”闯进来的一个银发戴眼镜的老头发疯似地大叫。

“这里是打架的地方吗?”他指着被划出痕迹的玻璃帷幕和地面,“你看看、你看看!”

“韦根,你来瞧瞧,这两个家伙简直无法无天!”老头朝门外漆黑的过道大喊。

一位身穿考究西服的和眼前这老头年纪相仿的男人缓缓走来进来。

“哇,这里的风景真好!”他开心地叫道。

高桥理子和骆倪则跟在他的身后,高桥理子在后面踮起脚尖拼命地伸长脖子左看右看。

“宋天教授,您怎么来了?”宁泽对来者问道。

“宁泽,你作为执行部的队长,就应该给大家树立良好的榜样,而不是带头在室内斗殴!”宋天大声地教训道。

宁泽挠了挠面具,没有说话。

“还有你,驱魔院来的就这么地放肆?九宗是你家开的啊?”宋天教训完这个又开始教训那个。

矢志炊被走到面前的宋天指着鼻子,他一脸无辜地举起双手。

宁泽看向骆倪,骆倪脸上微笑地解释说:“他们硬要过来我也没有办法。”

“走啦,开会啊,全部人就等你了!”宋天生气地扭头,给了宁泽一个白眼。

“开什么会?”宁泽疑惑地问,他拾起地上的承影,将其纳入剑鞘。

“去讨伐烛龙的大会啊!不然,给我举办寿宴吗?”宋天情绪激动地说。

矢志炊和韦根不自觉地都在偷笑。

“还有你们两个!”宋天指了指矢志炊和高桥理子。

矢志炊收敛笑容,高桥理子也挪步到他的身边,表情像个随时待命的士兵。

“也给我过去。”所完,宋天走出了门。

矢志炊出门时靠近韦根身边,小声地问:“他平时也这么火爆的吗?”

“不,可能是他高血压犯了吧。”韦根回答说。

矢志炊的表情若有所思。

白泽和骆倪也跟上他们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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