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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梦醒时分


第十卷:梦醒时分(End  Of  Dream)

白若飞望着烟雾中跑远的熏小萌,脸上露出舒适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啊?是他救了她然后成了英雄吗?她会更加地喜欢自己?

还是这只是一味地逞能,把自己原本废材的本性给暂时地遗忘了……

“真是个大傻/逼啊。”白若飞嘴角苦涩地嘲笑自己,眼睛里不断地往外流泪。

身高近三米的怪物不断地用它鼻端的长须玩弄着他残缺的身体,白若飞的右腿的膝关节一下的小腿部分在刚才的撞击下被抹去了。大量的出血导致白若飞全身开始麻痹,血液的流失使得他身体内有效的循坏血量不断减少,他已经感觉到躯壳里的组织器官开始疯狂地渴望起血液与氧气的供应。白若飞觉得自己的眼皮十分沉重,疼痛感所带来的精神刺激在自己的血肉被截断时已经喷薄而出,他痛得快要晕厥,之后便是仿佛进入了醉生梦死的萎靡。

那面如鸟兽的庞然大物定睛一看它的脑袋后竟具有三幅身体!披着幽蓝色翎羽的躯体每一具上都长有两对如大鹏般的翅膀,六只翅膀在夜幕下完全伸展开宛如六翼的天神降临。可白若飞一点也不觉得它神圣,哪有沾染着鲜血的天使?这不是天使,而是恶魔!

白若飞忍受着它极其难听的叫声,那怪物贴着他的脸颊从脖颈的深处发出怪叫,那声音将街边楼房上的玻璃全给震碎了!白若飞那脆弱的耳膜也不例外,他耳朵被震得出血,现在双耳已经完全听不到任何东西了。

他双眼充血,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受着自己手脚的温度渐渐降得冰冷。

关节断面裸露的血管还在不断地往外出血,他的下体已经完全是躺在了一片血泊之中。

白若飞觉得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仿佛有人对着他轻轻吹气都能使其飘走一样。大脑供血不足的状况时刻的影响着他,他早已经神志不清了,胸口急促地起伏,心脏拼了命似的跳着想为四肢供血。

“没想到我的结局竟是默默无闻地死在路边……真衰。”

白若飞这时候心里竟然还有力气吐槽自己。

怪物扭动着它三具庞大的身体,兽爪在地面上激起沙石。它扬起长长的脖子,向着天空发出刺耳的长啸。它琥珀般金黄的巨瞳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奄奄一息的白若飞,像是在趣味地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

“呵呵呵呵,笑吧笑吧,老子记住你了,破坏了我幸福的家伙。”白若飞无力地看着眼前的这一高大的猛兽,每说出一个字嘴巴就会涌出鲜血。

怪物似乎是听懂了白若飞那有气无力的嘲讽,它变得暴躁起来,身上的羽毛像豪猪背上的刺一样硬邦邦地树立。它裂开锐利修长的嘴巴朝白若飞发出难听且高分贝的叫声,少年的脸皮都被声音带起的气浪掀起层层褶子,他感觉自己的内脏瞬间被击打得粉碎。

“要被吃了么……”

白若飞觉得累了,于是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还在用最后仅存的意识在想着接下来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果然还是毁灭了么。要是新闻媒体将它们的存在传播开来,人们又会是怎样的一种反应?他们会像漫画里那样期待着某位救世主的降临吗,还是直接采用军事打击?话说,妖怪这种东西怕子弹吗……自己好不容易觉得人生变得有意义,有漂亮的女孩子喜欢,可这准备要变得精彩的人生却是那么短暂,他白若飞就要和这个地球说再见了。熏小萌会是什么反应呢,她发现自己很久很久没有来,她会很着急吧。后来当她得知自己已经死了的话,她会很难过吧。

她会哭吗?

她会参加自己的葬礼吗?

……

说到葬礼啊,白若飞眼前的世界变得光亮且清晰。

他听过这么一句话,说一个人的价值由这个人死后会有多少人为他流泪,便能看得出来。

那他白若飞的葬礼,会有多少人来,又会有多少人流泪呢?

熏小萌会来的吧,她那性格其实也很爱哭的呢,虽然不清楚她有多喜欢自己,但应该还是会哭的吧!这个和自己高中同班了三年的女生,直到要快到最后一个学期了才和自己表白。之前完全看不出她对自己感兴趣的表现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呢。她会为自己哭吗?

会吧……会吗。

唐筱柒会来吗?他对自己也很仗义,虽然是师兄不算什么特别熟的朋友,但是个好师兄。

他那张面瘫的脸,白若飞很少见他笑过,更不用说哭了吧。

所以师兄他应该不会在自己的葬礼上流泪吧,就算知道了自己的死讯,他大概只是很后悔吧……后悔没有跟在自己身边来到这么危险的地方,后悔让自己看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韩沐呢,他会哭吗?

那家伙应该只会为饿肚子而哭吧。

余肖乐呢?

……

……

其实会为自己哭泣的人真的很少吧。可能等自己的老爸老妈回来,他们应该会大哭一场。

噢,对了。

唐依洛会为自己哭吗?白若飞望着空白如雪的世界,站在中央舞蹈。

她应该不会为自己而流泪吧,自己只是一个她隔壁班的普通同学,顶多只会低沉一会,过几天还是照常地生活,假期结束后还是照常地上课。她完全不会参加自己的葬礼吧。

纯白色的世界的中央,男孩停下了脚步。

其实自己根本就没必要在乎她的感受吧,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自己暗恋她很久,把她当作自己唯一喜欢的人吗?

其实,要是唐依洛死了,他白若飞也会为她哭泣吗……应该是不会吧。

自己可能做的,也就是偷偷地摸进女孩的葬礼,和唐筱柒站在一起看着少女的灵柩,为女孩的照片前放上自己在路边花店买的一枝百合花。

相比为唐依洛而哭泣,白若飞更多的可能会是去安慰唐筱柒吧。

今晚的烟花盛典看来也是泡汤了呢……明明期待了这么久。

算了啊,现在也无所谓了啦。

白若飞要和各位say  goodbye了啊!

烟花什么的,等到了天上再看应该会更美丽吧,到时候再看也不迟啦!

……

“其实,自己为的根本就不是来看烟花吧。”

男孩站在空白的世界里,忽然感到心口一阵抽搐。

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呢?

是为了唐依洛吗……还是,熏小萌。

——

“白若飞!白若飞!白若飞!”

黑暗中,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着他的名字。

男孩笑了笑认为应该是听错了,明明自己都已经是耳聋了呀。

“砰——”

一声。

“砰、砰——”

两声、三声。

明亮清脆的枪响将男孩脚底下踩着的白色给炸得粉碎!白若飞失去支撑掉下深渊。

“……”

“白若飞,醒醒!”

头痛欲裂的昏暗中,白若飞感觉有人用手轻轻地托着他的脸颊。那手掌很温暖,很温柔。

他奇迹地睁开眼睛,重新看清了眼前火光纷飞的黑夜,也看清了他面前的这张熟悉的脸。

女孩的白皙精致的脸上沾染了一些灰尘,左眼眼角下的一点泪痣在光线的照映下清纯可人。她棕色的瞳孔锁定着白若飞,睫毛低垂犹如飞鸟收起的羽翼,同时少年也在看着她。

“路、路子涵?”他声音沙哑得不像是用喉咙发出来的。

白若飞的眼角流出几滴眼泪,他表情痛苦,就连笑起来也看上去也是那么的难受。

“别乱动,还有得救。”女孩用袖子帮他擦了擦脸,她的手上都是血迹。

白若飞吃力地挺起脖子,看着自己已经被纱布包扎好的断肢,面无表情。

“……”白若飞嘴唇发白。

“我知道你想说你没有乱动的力气了,能省点口水就别说话!”路子涵将白若飞的头轻轻地重新放在地上,她脱下毛衣外套放在少年的脖子下枕好。

白若飞看着路子涵忙碌的双手,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其实他根本就听不到这个师姐此刻对他说的话,他已经聋了。就算活下来,他下半辈子大概也是和轮椅一起度过了。

他已经没有思考的力气,只是静静地再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个师姐的一举一动。

如果自己的葬礼举行,路子涵会来吗……

白若飞微弱得将近熄灭的瞳光中,路子涵结下扎着头发的黑色发带,将其困扎在白若飞的右腿断截处使其表面包裹的纱布更牢固一些。她皱着好看的眉毛,表情看上去像是在生闷气,可还是掩饰不住她内心的紧张。白若飞捕捉到她脸上毛孔渗出的汗,她嘴巴念念有词,看那样子像是在骂着谁。路子涵处理好白若飞的伤口后,发现白若飞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

那眼神,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它如今快要饿死了,忍受着严冬的寒风奄奄一息地躺在主人家的门前,积雪快要盖满它的身体。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比你还可怜呐!”路子涵对白若飞警告说,尽管白若飞什么也听不见。

而她脸上挂着的,竟是少年见过的最好看的微笑。

白若飞凝视着女孩笑容的眼睛掠过水润的光,他稍微尝试着动一下喉咙,咽下口腔里粘稠似胶的唾液与血液,喉咙深处传来刀割般的疼痛。

“她会来的。”有人轻声说。

“……”

“葬礼举行的话,她会来的。”

“她会推掉那一天的所有事情赶来参加你的葬礼,她会为你哭泣,像个真正的女孩。”

“……”

“还有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花。”

“她会给你带上她精心编织的花圈,放在你的灵柩前。”

“她会卸下她表面的盔甲,在你的死亡前暴露出她那颗一碰就碎的无比脆弱的心。”

“她翻山越岭,她会为了参加你的葬礼不顾一起。”

“……”

“白若飞。”声音轻而飘渺,仿佛像是经过床边不愿吵醒睡梦中的人。

白若飞惬意地露出傻笑,“真好啊!”

他眨了眨眼睛,耳边是一片安静,只能感受到时而从地面传到他背脊的震动。

咦对了,那怪物呢?躺在地上的白若飞忍着剧痛扭头寻找着那头怪鸟的身影。直到他看到两个站在火光里的身影在远处和它纠缠。

——

“唐筱柒,这是什么东西!你认识吗!”

白发如雪的少年手持长刀,周围是燃烧的火焰。

“是鸱。”唐筱柒眼神锐利地凝视着眼前的这头具有三个身体的怪鸟,回答少年道。

“鸱?”白发的少年重复说。

通体披着幽蓝色羽毛的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叫,它不协调地摆动着巨大的羽翼,扭动着三具庞大的身躯,坚硬的鸟爪将街道地面上铺的地砖踩出凹陷,翅膀将碎石与垃圾掀得到处都是。它眼神充满戾气地盯着它身前的这两个渺小的人类少年,锋利且布满细小利齿的嘴巴里流淌出粘稠的黑血与唾液。

“关于这种长得像鸟类单首三身的怪物民间有个传说,”唐筱柒双手持握干将,全身的肌肉绷紧,“传说这种鸟不喝泉水与井水,只有遇到下雨沾湿了羽毛才能喝到水,在商周时被认为是威猛和必胜的象征,因此它们的形象大量出现在礼器上。古人认为它们是作为灵魂的引导者和守护者,这种怪物的身上对于人们来说具有某种神圣的性质。因此汉代一些与丧葬有关的绘画中常会出现这种鸟。”

“听你这么说,你描述的应该是只好鸟吧。眼前的这只我怎么看不出一点神圣的样子?”白发少年露出尴尬的笑容。

唐筱柒摇摇头,“那是古人的记载,我们现代人也无从考证。”

“但是关于鸱的说法还有后续我现在和你说,”他说,“这种被称为鸱的怪物虽然在一段时期内饱受盛名,但是由于它的外形丑陋、声音难听,凡是战场上碰到它的出现,无论是敌方还是己方的军队的士兵都会因士气骤降而临阵逃串,逐渐被后人视为不详之鸟。据说唐肃宗的张皇后为了篡权将鸱鸟的脑子和在酒里呈给肃宗喝下,人喝了之后就会长时间痴醉且变得健忘。”

“这么说,倒还挺符合它的形象。”白发少年露出玩味的微笑。

他是玥鸣秋,九宗执法者成员,和路子涵同期,属于一级执行专员。

“但是它的脑子能泡酒吗?喝了会不会吐啊!这也太恶心了。”玥鸣秋向唐筱柒说出他的感想。

这时,怪物像是瞅准了玥鸣秋放松警惕的时机,猛地冲撞过来!它如此沉重的身躯喷跑起来的速度不亚于一辆高速公路上疾驰的汽车!没人看清它是如何操纵着它的六条腿跑的。

“小心!”唐筱柒对玥鸣秋大声呵斥道。

玥鸣秋没能躲开,他被怪物顶撞得飞了出去。

唐筱柒震惊的眼光看着被撞飞的玥鸣秋,后者在接受撞击的那一刹那来不及地只好选择了用手中的长刀格挡,但这完全没用。就像是一块巨石从山上飞速滚下要冲撞一头经过山路的羊羔,羊羔前被安置了木板做的栅栏,结果肯定是羊和栅栏都被撞飞。

玥鸣秋的身影被抛到了后方的烟尘中消失了。

“唔。”唐筱柒没有时间再去顾霞玥鸣秋,他咬紧牙关,摆出标准的格斗预备架势。

不知什么原因,花卉市的街道上开始出现各种妖怪。就在第一声爆炸声响后,远在烛龙秘境周围做准备的众人就闻讯赶来,执行者多数被派遣到爆炸的发生地点调查。而爆炸发生的位置恰好那时就处在唐筱柒和韩沐行走的那条街道上,唐筱柒亲眼目睹了一个长相犹如猛虎的怪物从浓烟中站起,它口里喷出火焰,将周围的房屋与植被燃烧殆尽。唐筱柒让韩沐返回大本营报告情况,独自一人迎战忽然出现的妖物。

后来爆炸声连起,数十只妖怪被执行者目击。

“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唐筱柒握着长刀干将,想起刚才自己面对的场景。

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多数量的妖怪突然出现在居民区,这意味着人与妖的天平被打破。

这些妖怪的危险等级均不低于“鬼”级,是百分百的食人恶鬼!

为什么妖怪会突然闹出这样的动静?是什么原因致使的?唐筱柒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时间好巧不巧,就在烛龙被宣布将要复苏的今晚!

唐筱柒看着自己手机上显示的“无信号”状态,微微皱眉。

自从他们进入花卉这座城市后,手机的信号就变得十分不稳定,信号经常接收不到。他能和白若飞通话时恰好是碰到了信号接收良好的情况,但通话结束后不久信号就再也接受不到了。虽然说九宗给每位执法者都配备了卫星电话,可离谱的是就连卫星电话也失去作用了。唐筱柒隐隐地感觉着,这方圆百里内的地域被一股看不见的东西所包裹着。

怪物发出叫嚷,此刻它朝着唐筱柒冲撞过来!

唐筱柒迅速地朝一侧翻滚,几乎是下一秒怪物的身躯就将他原本所站的位置给吞没。

他连忙重新调整姿态,降低身体重心,眼睛寻找着这妖怪的薄弱点。

他必须得为身后重伤的白若飞守住防线,争取为路子涵夺得多一点准备时间。

还有他担心的……唐依洛此时是否已经处在了安全的位置。

“……”

唐筱柒想到刚才在自己面前匆匆跑过的那名女生,她还莫名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在唐筱柒赶来这里之前,还有一个小插曲。

——

少年逆着人流在路上奔跑而过,没人注意到他腰间挂着两把佩刀。

他踩着星碎的石头与玻璃,朝着前方发生的爆炸声响冲去。眼神有意无意地在地上的尘埃与残骸上掠过,听着周围行人慌乱的叫喊声,面无表情。

一阵爆破在他头顶袭来!少年连忙俯身翻滚,倒塌的广告牌和楼墙将他刚才奔跑的原路线掩埋。他仰头查看,一只长着人脸的怪鸟抓着碎墙里裸露的钢筋,站立的模样正盯着他。

少年眼神冰冷没有温度,静静地凝视着上方的那只高大的怪鸟。

怪鸟叫嚣着俯冲下来,少年微微俯下身子,伸手向腰间。

“……”

拔刀——斩!!!

他的动作在霎那间一气呵成。怪物人脸的头颅在空中与身体分离,血如雨下!少年震臂收刀,衣服和白净的脸上沾满了那怪物的血液也无所谓。他看着身首各处的妖怪摔倒在地面上,鲜红的羽毛散乱遍地。

“是已经被汇报过的凫奚么……”少年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怪物的尸体。

就在他转身准备继续前进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道。

“唐……筱柒?”

唐筱柒一愣,他慢慢地回过身来。

一个衣着沾满了灰尘的女孩站在他的眼前,她与自己隔着四五米。她脸上满是泪痕,膝盖处的裤子被擦破了,残破的裤线后是光洁的小腿上湿润的血迹。看上去她原本是跟随着人群跑往避难的方向,只是在过程中无意地回头看到了这一幕。

唐筱柒与她对视着,保持着沉默没有回答。

女孩的样子看上去像是快要哭了,“我知道你不认识我,但是我求你快去救救白若飞!”

“……”

“他快要死了!”女孩眼睛通红,看上去她已经哭了很多次。

她的语气早就崩溃了,唐筱柒看着她吃力地弯腰朝着自己大喊。

“我求你快去救救他吧……呜呜,我不敢去啊!!”她哭了,哭得极其痛苦与胆怯。

“……”

唐筱柒还是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被认出来了。他推测眼前的应该是白若飞的某位同学,但是他的身份要求他执行任务期间不能和无关的“普通群众”交流,即使自己已经被认了出来。

他转身加快脚步,身影在无人的街道上穿行。

直到他看见和鸱对峙着的路子涵,还有女孩身后地上躺着的断了右腿的白若飞……

——

花卉市,郊外荒野。

晦暗夜空下的草地,数十个明亮的帐篷如卫兵般伫立着,它们面朝流淌着瀑布的悬崖。

“妖怪在城中忽然猖獗,数量似乎还在增加!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韦根教授坐在帐篷的草地上,梳理着执行者回来汇报的信息。他看着一旁的孔时吾,面色凝重。

“信号还没有恢复吗?这样我们完全就是与市中心隔绝了啊。”宋天从棚子下走过来问。

韦根摇摇头,他的身旁是一群正在搞着研究的技术人员。

“宋天教授,不知什么原因,电子设备完全接收不到信号,我们处理了半个小时都不清楚是什么问题。”瑶天向宋天说,他和他的小队正对着一桌子设备手忙脚乱。

“就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完全给屏蔽掉了!”瑶天的搭档沃尔抬起头说,他在蹲着检查线路。

“不会是《星球大战》里的原力吧!”

“韩沐!都这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宋天教授批评韩沐道。

韩沐耸耸肩,听话地闭上了嘴。

“搞不清楚就别搞了,想想其他的解决方案吧。”宋天语重心长地说。

“前面的这个悬崖下,就是封印着烛龙的秘境吗?”

宋天看向大本营前方的断崖,蔚蓝透明的瀑布在夜空中倾泻而下。

“嗯,是的,烛龙所在的秘境在这瀑布的下面。下面的水是秘境的入口,但是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多半是出不来了。那个秘境就像是个迷宫,反复不断地将困在里面的人拉入歧途。”瑶天深有感触地说,“就连羲和大人也……”

“嘘!”宋天神色慌张地赶忙冲过来捂住瑶天的嘴巴。

瑶天眼神紧张地看着宋天教授的脸,宋天的眼色像是在向瑶天确认什么。

瑶天点了点头,宋天这才松开紧捂着他嘴巴的手。

“呼。”瑶天艰难地松了口气。

“教授,你差点把我给憋死。”他苦笑着擦擦嘴唇。

宋天看上去也很无奈,“没办法,这事情不是可以随便说的。羲和修被困于烛龙的秘境这件事,除了我和你老师所带你们这几个学生可以知道外,绝对不许对其他人说!清楚了吗?这是上级的命令,要是违背了我这个教授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周围的几人也是向宋天点了点头。

“越川那家伙,在会议上对驱魔院的那些人撒了谎。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么做其实是对的,因为驱魔院的那帮人要是直到羲和修如今被困于烛龙的秘境内,肯定不会履行承诺。这么和你们说吧,我们九宗的力量其实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由于羲和修,我们之所以能和驱魔院坐下来和声和气地谈判,也是因为我们有那家伙的筹码。”宋天表情凝重,鼻梁上的镜片在月下反光。

韦根站在树下,看着宋天说话默不作声。

“教授……我能问一下,您指的羲和大人的手中的筹码是……”沃尔动作很轻地举手问。

宋天看向他的眼睛,目光深邃地让人不禁畏惧。

他沉声回答说:“羲和修他这个人,就是九宗最大的筹码。”

“这么和你说吧,在你们这批新人还没有进入学院之前,我们总共处理过8场次妖皇级别的危机,其中8场都是由羲和修自行解决!就是说涉及妖皇级别的任务羲和修的参与度和完成度都是一个人占了全九宗的百分百!这只是我在九宗工作的几十年时间里的数量。你们清楚妖皇级别的事件是什么一种概念吗?它是完全凌驾于‘魁’级之上,是魁级根本不能与之相比的!是没有被写进任何讲课里的任务等级!单是面对魁级我们九宗的一级执行者就已经很棘手了,更别说面对妖皇。在妖皇出现的灾难面前,执行者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们这批学生还没见识过妖皇级别会给你眼前的一切带来的打击有多重,那是毁灭所有的打击!以发生于明代嘉靖年间的陕西华县大地震为例,它是中国记录的史无前例的最大震灾,史书上记载那场灾难的死亡人数高达83万余人,根据现在的震级强度,已经达到了接近9级的水平。而那场灾难的引发者在九宗的历史上记载便是一头皇帝级别的妖物!”

有关史书对那场历史性灾难的描述是:“秦/晋之交,地忽大震,声如万雷,川原坼裂,郊墟迁移,道路改观,树木倒置,阡陌更反。五岳动摇,寰宇震殆遍。陵谷变迁,起者成阜,下者成壑,或岗阜陷入平地,或平地突起山阜,涌者成泉,裂者成涧,地裂纵横如画,裂之大者水火并出。井泉涸废,新泉涌流,喷高丈余。山移河徙四五里,涌沙、陷没亘数千里。华山诸峪水北潴沃野,渭河涨壅数日。华县、渭南、华阴及朝邑、蒲州等处尤甚。郡城邑镇皆陷没,塔/崩、桥毁、碑折断,城垣、庙宇、官衙、民庐倾颓摧圮,一望丘墟,人烟几绝两千里;四处起火,数日火烟未灭;民天寒露处,抢掠大起。军民因压、溺、饥、疫、焚而死者不可胜计,其奏报有名83万有余,不知名者复不可数。”

“真是不敢想象的画面。”站在瑶天身边的苏微轻声说。

宋天继续说:“而这次我们将要面对的烛龙,它是纯正的妖族皇帝。我们与羲和修失去了音讯,就已经是提前宣布我们灭亡了。单凭我们九宗目前的力量,是不足以与之抗衡的,所以我们需要驱魔院的帮助。但是想要让他们跟我们合作,我们就不能让他们知道羲和修已经失联的事实。”他目光黯淡,瞳孔飘忽不定地望着断崖处的虚空。

“……”

一旁的孔时吾走了过来,用肘碰了碰宋天的胳膊,在后者耳边小声说:“老师……”

“说这样的话是不是太过消沉了,他们大多数都还只是孩子。”

宋天醒悟过来,定睛看向孔时吾,然后将脸面向沉默的众人挠了挠苍白的头发。

“那个啊,各位不好意思,说得有些多了。大家请继续准备吧。”他微笑着深呼吸口气。

这时,韦根从树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宋教授说的没错,诸位我们并不是想要打击大家,”他开口说,声音沉稳而有力,“而是希望大家能明白我们目前的处境后还能全力以赴。你们每个人都是社会上的精英、各行各业的专家,既然当初选择了这条道路,那就希望诸位能把步履给走好、踏实。希望诸位能记得,我们的面前是地狱,而我们的背后是手无寸铁的群众。我们是挡在他们和死神中间的墙,时刻清楚自己身上所肩负的使命。最后希望大家能将这句话牢记于心。”

“好。”众人回答道。

唯有韩沐在笑个不停。

“你这小子,怎么什么都笑得出来?”宋天看得眉毛都要气得抖掉了。

“不是不是,哈哈哈哈。”韩沐边说边笑,他似乎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笑了,“先别骂先别骂,等等等等让我缓缓、让我缓缓……额呵呵呵呵呵!”

“你小子是不是想要多不置些作业啊?”宋天走过来揪起韩沐的耳朵。

瑶天几人在一旁的机器设备前偷笑着看着这位正受罚的师弟。

“韩沐,你上学期欠我的课题研究论文什么时候交啊?”韦根教授也是走到韩沐的面前。

韩沐在宋天揪着自己的耳朵的疼痛下也是止住了笑,宋天松开了手。

“疼呀。”韩沐可怜地摸着自己被捏红的耳朵。

“你原来还知道疼?我还以为你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呢。”宋天教授双手交叉抱于胸前。

韩沐看着面前的韦根,也是终于坦白:“其实我只是觉得您说那话的时候像极了那些革/命电影里面的场面,就是那种领袖在发言的那种场面……就是,您能理解吧。”

“所以你就笑成这样?”韦根教授感兴趣地看着韩沐。

韩沐露出尴尬的笑容:“可能是我笑点太低了。”

宋天笑了笑,拍了拍韩沐的肩膀。其实他没有很怪罪于他的学生,只是想给他个警告让他学会尊重别人。

韦根教授的脸上也是露出笑容,“这次就饶了你小子,下不为例!”

“好吧,其实是我紧张过头了……”韩沐挠挠头发回答说。

“那个,羲和修被困这事我好像现在才知道……你们刚才说话的时候都没有问,所以……不会把我灭口了吧。”韩沐紧张地咧着嘴看着眼前的两位教授。

宋天觉得自己真的被这家伙弄的哭笑不得。

所以宋天和韦根十分默契地选择无视了他,然后各自散去。

“额,好吧。”韩沐看着走开的二人,感受到了被抛弃的苦涩。

——

“喂,高材生,在想些什么呢?”

女人的声音传来,坐在石头上孔时吾感到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扭头发现后者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她穿着黑色礼服,戴着细框眼镜,漆黑的头发在脑后束成丸子。女人嘴角微翘地目视前方,危险且诱惑的眼神看着夜空下透明蔚蓝的瀑布。

“骆倪小姐。”孔时吾礼貌地向对方打招呼。他看到的是女人精致的无可挑剔的侧脸。

“你不是执法部的秘书吗?宁泽他们的不是在那边吗,你不应该和他们一起吗?怎么有空走来我们这些后勤部门的营地前来了?”孔时吾认真地问。

骆倪看也不看他的回答说:“你都有时间看星星,我就不能随便走走吗?”

“这个么额。”孔时吾沉默了会,低下头。

“我不是在看星星啦。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十分重要的干部,我只是跟在老师身边的一个助手罢了。老师他们很多时候的要紧事我都是没有资格插进去旁听的,一般只有他遇到了什么他想和我探讨的话题才会偶尔找我聊聊天。我为老师做的,也只有和他分享一下我的想法,顺便听听他说的话,跟他聊聊学术、聊聊八卦什么。骆小姐不同,你是属于学院高层部门的,所以应该会比我忙吧……嗯,是肯定的。”孔时吾看着骆倪的侧影认真地回答说。

“所以说……”孔时吾只见眼中的女人红唇微启。

“你想做我的男朋友吗?”

“啊哈?”孔时吾脑子突然空白。

“哈哈哈哈,同事之间开玩笑,不必当真。”骆倪面向坐在石头上的孔时吾妩媚地笑道。

孔时吾安心地吐出一口气。

“据我的观察,你目前没有女朋友吧?”

孔时吾抹了抹汗,“你还问?”

“鹅哈哈哈哈,好啦好啦,我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反应?别当真。”骆倪笑得花枝乱颤。

“唉,算了算了,找你聊天真无聊,我回去了。”骆倪摆了摆手摇摇头,叹气道。

“……”孔时吾看着女人走开的身影,想了想,他嘴角泛起自嘲般的微笑。

“我没有。”他朝骆倪的背影说。

骆倪听到孔时吾的回答,也是停下了脚步。

“那骆小姐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他轻轻地问道。

夜空皎洁,周围的树林很安静。瀑布清新的流水声在洗着岩石,偶尔有风吹过的林子里树枝和叶子会发出类似莎莎的声音。大家离这里的距离都有些远,孔时吾单独一人在看着天。也就是说,他现在说的话除了骆倪和他之外,谁也听不见。

骆倪转过身来,眼神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岩石上坐着的孔时吾。

“你这是在向我表白吗?”她嘴角挂着妩媚的笑意,眼睛狡猾地凝视着那个男人。

孔时吾表情自然地抬头望了望天空,然后目光再落回骆倪的身上:“啊额,是呐。”

骆倪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孔时吾的脸上,孔时吾也丝毫没有避让她的意思。

“如果说骆小姐还觉得无聊的话,那就请回去吧。”

他语气平静,声音悦耳地微笑着回答说。

骆倪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孔时吾,鲜红的嘴角泛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唉,算了。”她闭上眼睛咂咂嘴。

“嗯?”

“我还是回去吧。”说完,骆倪转身离开。

孔时吾有些疑惑地看着骆倪在黑暗中渐渐消逝的身影,自己笑了笑。

其实他说的也是玩笑话,他实际上并没有想要和骆倪表白的意思,显然骆倪也看出来了。毕竟骆倪作为与他同一届的九宗学院的学生,两人由于工作的关系,历史学的孔时吾也和执行部的骆倪有过很多次的交流。在二人没成为助理、秘书之前的学生时代,两人关系不能算的上很熟,但比一般的同学关系还要不一般些。

孔时吾看着骆倪走远的方向,回想起当初两人第一次相识的时候是在九宗的图书馆。当时正在查阅资料的孔时吾忽然听到有人这么在他跟前叫他……

“同学,你坐了我的位置。”

埋头的孔时吾抬起眼睛,发现他身前站着一位如此高挑美丽的女生。

而那时候的骆倪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犹如冰封下的带刺的娇艳玫瑰。

“……”

“自己刚才对她说的那句话,其实也有部分是认真的吧。”

坐在石头上的孔时吾一个人对着漆黑的虚空静静地想着,风带来山间的清冷的空气。

孔时吾知道骆倪喜欢着自己,虽然她像个女孩一样不愿意坦白,哪怕说出了表白的话语她也不会承认。也许是因为她这个人在男女之间的互相喜欢这方面一直都是处在被追求的位置吧。这是真的,骆倪还是学生时就是孔时吾身边的男生们心中暗恋的女神,每天私下偷偷议论她和给她送礼物寄情书的男生不计其数。和孔时吾同个宿舍的其中两个兄弟就曾因为争夺骆倪到底是谁的这个话题而大打出手……每次想到这件事孔时吾的脸上不得不出现苦笑,他们那次是真的喝多了,以致于醒来后问遍了宿舍的所有人是谁把他们的脸给打肿的。

然而出乎孔时吾意料的是,在一个夜晚骆倪竟主动发信息邀请孔时吾和她去吃饭。也是在那个晚上,骆倪对孔时吾表白了。

女孩静静地吃着碗里的饭菜,忽然就停下手中的碗筷朝对座的孔时吾说了:“我喜欢你。”

自从那次骆倪约孔时吾吃饭后,两人直到毕业也再也没在一起吃过饭。

直至上星期的那次,骆倪又一次约了他出去吃饭。然而已然发现曾经熟悉的对方如今变得有些陌生。

之所以直到在九宗毕业二人都没有在一起吃过饭不是因为孔时吾拒绝了她,而是两人后来由于各自所属的部门的关系渐渐地忙了起来,相比起经常到外面执行任务的骆倪,孔时吾在办公室和研究所里的生活过得还算比较安逸。但两人的联系也就停留在了偶尔的QQ聊天上了……到后来聊天的次数也渐渐变少了,然后在骆倪当上了执行部的秘书后,两人在微信上再也没有了联系。

孔时吾那时候也认为他们之间的感情可能已经结束了,直到有一天一个名为“骆小姐”的人申请添加他的微信好友。他才知道骆倪换了微信号以及其他凡是可以和人联系的电话号码和账号。孔时吾猜测骆倪这么做应该是执行部要求的,所以他就没有再过多去在意。

但他们添加了微信后也没有再说过话了,聊天记录上都是一片空白。

这样的情况在上星期两人在一起去餐厅吃了饭后才有所改变,不过他们并没怎么聊,也就简单的几句“你在干嘛?”,接着就是对方的回答,然后就没有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在我眼里,还是和当初的那个样子没发生多大变化呢……”

孔时吾稍稍地扭头,凝视着骆倪离开的方向,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究竟还喜欢着我吗……

——

“那个,苏微。”

瑶天停下手中的活,抬头向一旁坐在草地上望着电脑的女孩叫道。

“什么事?”苏微扭头看向他。

沃尔像只森林里被惊动的鹿挺起腰杆伸长脖子望向瑶天的方向。

“你忙你的,我叫苏微又没叫你。”瑶天朝不远处的沃尔招呼道,“青也队长他醒了吗,你去帐篷里照顾一下他吧。”

沃尔露出一脸“你小子指定有什么秘密”的表情,但还是听了瑶天的话走进了帐篷。

瑶天看着沃尔走进帐篷后,视线却仍停留在帐篷的门前久久没有挪开,他是在观察沃尔是否会在门后悄悄地拉出一道口子暗中观察着他。

在确认沃尔没有耍诈后,瑶天安心地移开了目光。

“你怎么一副像是要抓贼的样子啊?”苏微有些冒汗地看着瑶天。

瑶天挠挠头,“那个额,哪有哪有。我看起来很紧张吗?”

“我没说你紧张啊。”苏微囧笑地回答瑶天。

瑶天顿时有些石化。

“对了,你说那悬崖下的烛龙什么时候会苏醒?现在已经快十点了啊,离今天结束还有两个多小时。”苏微说。

瑶天心想自己这主动挑起聊天的人还没开口怎么反倒苏微找起话题了呢。

“额呵呵,我也不是很清楚呢。”瑶天微笑着挠着头。

“我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啦。”苏微回答说,她的脸上也露出微笑。

“你害怕吗?”女孩沉默了会,问瑶天道。

瑶天愣了一下,“嗯?”

“害怕烛龙吗?”他问。

苏微摇了摇头,她的目光透过镜片直视瑶天的眼睛:“是害怕死亡。”

——

漆黑的天空下,原本繁华热闹的街道此刻充盈着浓烈的火光,碎片与残骸到处都是。

这里的人们原本会迎来一场空前美丽的烟花盛典,可眼前给他们看到的却是毁灭的景象。

幸存的人们集中在避难的地下空间,他们推攘着驻守在通往上方地面的通道前的治安人员,慌乱与无尽的焦虑淹没了这里所有人的情绪。即便这里灯火通明,空间庞大,也没有起到对他们丝毫的安抚作用。他们就像是一群被狼群突入了中心的羊,感知到危险的它们只知道奔跑,完全没有任何秩序可言。

它们似乎早已忘记了自己原本是人类这样的高等的文明动物……

“上面那些到底是什么……怪物吗!”女人朝着一位治安小哥大声地叫喊道。

“什么怪物啊?不是说是恐怖袭击吗?”中年的留着络腮胡的男子对吵闹的女人不屑一顾。

女人扭过头来对他露出惊恐的表情:“拜托你没看到吗!有怪物啊!”

“我看你是被吓疯了吧,这世界上哪里有什么怪物?你神经病啊。”男人对女人骂道。

“不是……”被挤在人群中的女人崩溃的泪流满面,她脸上的浓妆都被眼泪给弄花了。

她拼命地伸手拨开拥挤的人群,使劲地朝前面走去。

“喂喂,你干什么!”人群前方的治安人员对她警告说。

女人推开拥挤的人群,连滚带爬地到达治安小哥的面前,拉住他的衣领,一副入魔的模样:“你没看到吗?你没看到吗?上面真的有怪物,上面真的有怪物啊!”

治安小哥只能勉强地用警棍护在自己的胸前,并对女人回答说:“这位女士请你先冷静下来好不好!”

“快告诉我你也看到了啊,快告诉我你也看到了!”女人发了疯似地喊叫。

直到几个强壮的身穿黑色礼服的人士从她身后的人群中走出将她制止住,谁也没有留意这几个神秘的黑衣人是怎么从如此聚集的人流中走出来的,他们在顾着叫喊,全然不知全然角落处的很大一部分的人开始变得异常安静下来。

“放开我!放开我!松手!”

被制服住的女人拼命地喊叫,却没有一个人听得到她的叫声。

“世上真的有怪物!有妖怪啊!”她发出最后的一声哭喊,便头一沉昏了过去。

她的脖子上扎着一支微型的麻醉针。

身着黑色礼服的男人们将她拖到人群后方,朝着一个隐蔽的房间走去。

铁门开启又合拢……门面上,银色的月下之剑纹章在灯光下铮亮。

乘坐火车来到花卉市游玩的育才二中两个班的学生们,他们安静地排队呆在角落。

唐依洛悄悄地注意到那几个老是带人出入的黑衣人所进去的房门,门上的那个神秘的图案她总觉得她像是在哪里见过……好像是曾经也有个一模一样的图案纹章刻在自己哥哥的衣服上。

“同学们,请排队有序地跟着这位叔叔进去做个登记。”白若飞班的班长周良忽然转身对全体同学说。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同样身着黑色礼服的高挑男子。

而队伍的前排,便是通往那个神秘的房间。

“这位同学请留步,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门口处的黑衣人对一位女生说。

“噢。”女生点点头,看着黑衣男子带着排在她前面的那名同学走入金属门后。

她想要凑上去好奇一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可前脚刚迈一个女人就从门后走了,她认出是刚才进去不久的那个被几人拖进去的精神错乱的妇女。可此时妇女却像是个没事人一样踏着平静的脚步在她身前走过,仿佛刚才发生的混乱她都不记得了。

女孩望着那人安静的背影,突然回过神来,却发现铁门早已再度关上。

……

“咦,熏小萌,你有看到白若飞那小子吗?”排在熏小萌前面的余肖乐扭头问道。

队伍的后方,熏小萌排在最后一名。

“我……我。”女孩低着头,余肖乐看不到她的脸。

“怎么了?”排在倒数第三的楚悦悦扭头问余肖乐。

余肖乐回头去回答她:“我发现白若飞好像没在这里。”

“白若飞?”

“嗯。”余肖乐踮起脚尖环视周围的人群。

“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不知道集合地点。”他说。

“应该不会吧,班长不是已经在班群上说了吗?他应该也在这下面吧,只是还没找到我们在哪。”楚悦悦思考了会儿说。

余肖乐盯着地面默不作声。

“小萌,你知道吗?”余肖乐对身后的女孩说。

熏小萌仍旧低着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脸蛋。她似乎是在看着她的膝盖,破损的裤子下皮肤上的血迹还没有被擦去。

“数学课代表?你没事吧?”余肖乐发觉熏小萌的状态不怎么对劲。

熏小萌还是耷拉着脑袋沉默着,像是一个什么也听不到的聋人。

余肖乐见女孩不理他,也就把身体转了回去。

“白若飞……”熏小萌喃喃地发出类似在啜泣的声音,除了她自己以外的人都听不到。

——

破碎的炽热街道上,唐筱柒手持干将莫邪与鸱在浓烟中紧张地对峙着。

“路子涵!”他大喊道。

“你再坚持一下啦!白若飞我很快就搞定了!”他身后的火光里传来女孩的轻快的声音。

怪物叫嚣着,张开布满利齿的长嘴朝着唐筱柒吐出紫色的火焰!

“唔。”唐筱柒咬咬牙,目光一寒。

他连忙朝一侧翻身躲过,但诡异的紫火还是沾到了他的腿部。唐筱柒连忙将着火的衣物用刀割下,却发现掉落的碎片上附带的火焰将地面上的石子也点燃了。

唐筱柒盯着地上被烧成灰烬的石头,不禁咽了口唾沫。

“不能再被这种火焰给碰到,不然下场可能也是这样了。”唐筱柒看着地上的灰对自己内心暗示。

鸱像是根本不打算留给唐筱柒喘息的机会,它扑腾着六只硕大的翅膀朝着唐筱柒低空俯冲而来。

而唐筱柒在闪躲的过程中也是被它划伤了腰部。

“路子涵!还要多久!”他捂着腰部被划出的带血的口子,朝身后大声喊道。

“哈哈哈哈,怎么你也会求助于女生了吗?”爽快的笑声从眼前的火光后传来,玥鸣秋在唐筱柒的目光中从火焰与烟尘里跳跃而出。

“我还活着,是不是出乎意料?”他站在唐筱柒身边说。

唐筱柒面无表情。

“好吧,你这人真是无趣。”玥鸣秋见唐筱柒不愿搭理他,他也不再纠缠。

“我们得拉开距离,不然它冲撞过来闪躲会很麻烦。”唐筱柒低声对玥鸣秋说。

玥鸣秋听了也是连忙与唐筱柒拉开身位上的差距,给两人腾出舒服的活动空间。

“怎么样,有找到这妖怪的弱点了吗?”玥鸣秋问,他目光紧锁在鸱的身上,他刚才在这怪鸟身上吃了亏,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意识到这个对手确实难缠。

唐筱柒摇摇头,“它的身体强度很大,干将莫邪不能给它造成致命伤害。刚才擦肩的时候我挥刀试过了几次,都失败了。”

“干将莫邪砍不进去?”玥鸣秋有些吃惊,“你的这两把刀不是号称什么什么的暴戾的终结者吗?第一次听你说你的刀无用。”

唐筱柒不知怎么回答这家伙的话,语塞的同时还要面对这样的怪物,有点说不出的苦。

两人对话的同时,鸱也是朝玥鸣秋冲撞了过去!它摆动着三具庞大的身体,六只足在地面上卷起大量的浓烟,每一步仿佛都要踏碎大地。周围的建筑都随着它的移动而颤抖。

“还是看我的吧!”玥鸣秋冷静地说。

他瞳孔收缩,他几乎抓住了一个完美躲闪时机。玥鸣秋翻滚着躲开鸱的撞击的同时,以一个近乎完美的角度朝鸱的脖子上自上而下砍了一刀!

耀眼的白光在空气中滑出一道月牙的轮廓,刀刃切开炙热的空气,仿佛伴随着龙鸣。

怪物鸱的脖子上浓稠的黑血喷洒而出!

“竟然成功了……”唐筱柒看着玥鸣秋的斩击将鸱的脖子造成重创而轻声感慨。

“关键时候看来还是得看我的‘大夏龙雀’啊!”玥鸣秋高兴地转过身向唐筱柒骄傲道。

鸱的眼睛忽然狰狞,唐筱柒见状大惊。

“快躲开!”他朝玥鸣秋大声喊道。

玥鸣秋还没来的及转身,就感受到一股极大的力量猛地击在他的腹部上!

怪物用长长的尾羽将玥鸣秋给扫了出去,后者口中喷出鲜血:“咳……唔!”

唐筱柒连忙接住被击飞的玥鸣秋,冲击的力道之大唐筱柒差点也没能把握住,接住玥鸣秋的他双脚在地面上滑出两道长长的痕迹。

“没事吧。”唐筱柒面无表情地看着被他护住的玥鸣秋。

玥鸣秋擦掉嘴边的血迹,表情吃痛地回答:“可恶……这是第二次了。”

“百里沁呢?她没和你一起来吗?”唐筱柒慢慢地松开扶住玥鸣秋的手,问道。

玥鸣秋苦涩地笑了笑,“没呢,她和教授他们呆在一起,他们已经在郊野外的烛龙秘境周围做好准备了。”

“噢。”唐筱柒平淡地回答。

“你突然问沁做什么?”玥鸣秋好奇。

“没什么,只是觉得要是有她在可能事情会好办许多。”唐筱柒回答,他持刀的手臂已经有些麻木了。

玥鸣秋沉默了会,冰蓝色的瞳孔倒映着鸱与周围的火焰。

“确实会好办许多……”他喃喃地说,微微凝重的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鸱变得狂躁起来,它扭动着巨大的身躯踩踏着地面,嘴里朝着二人吐出紫色的火焰!

“别被这火给烧到!”唐筱柒急促地提醒。

玥鸣秋依靠敏捷的动作躲开了扑袭而来的火焰。

紫色的火焰将唐筱柒两人身后地面上燃烧的火给吞没,取而代之地变化成诡异的紫色。

唐筱柒盯着脚边的一团紫色火焰,心中忽然升起一个任何人听了都会觉得大胆的想法。

“玥鸣秋。”

“什么事!”

“我们试着把这种火引导那怪物的身上你觉得怎么样?”唐筱柒表情淡定地对玥鸣秋说。

“呵呵呵呵,真是个疯子。”玥鸣秋嘴角泛起笑意。

“但我喜欢!”他肯定唐筱柒说。

鸱再度扑腾过来,但被二人躲开了。

“你打算怎么做?”玥鸣秋气喘吁吁,他刚才受到重创,哪怕血统被评定为一级,也得花上些许时间恢复状态。

而唐筱柒的情况也不容乐观,他的腰部的伤口仍在流着血,再加上他的动作幅度很大,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昏迷。

“能控制住它的脑袋吗?”唐筱柒在火光与热浪中大声问道。

“什么!”玥鸣秋回答,“控制住它的脑袋?你是在问我能否做到还是在问你自己?”

“这简直是疯了啊!”他说,“以我现在的体力,我觉得我可能不行。”

“换一个法子吧!”玥鸣秋对唐筱柒建议说。

唐筱柒摸了摸腰部的伤口,确实玥鸣秋说得对,换做是他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是做不到。他现在的体力只能勉强维持握刀和短时间的爆发动作了,不可能控制住怪物最为狂躁的头部。如果贸然尝试,说不准会因此而丧命。

唐筱柒沉默了,他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

他的想法是让人牵制住鸱的脑袋,然后逼迫它喷出火焰将其自身给焚毁。

就在两人沉默之时,忽然响起几声轰鸣的枪响!

“吼——吼——”与其说是枪声不如说是丛林里猛兽发出的吼叫。

足球大小的火焰穿出烟雾,精准无误地打击在鸱的身体上,巨大的穿透力将怪物浓密的羽毛炸出鲜血。

“来迟了。”

手持长枪的少女从不远处走来,她扎着高高的剑道马尾身穿半透明的涂鸦夹克,颇有几分飒爽的漂亮脸蛋在火光中靓丽动人,那一幕宛如末日里降临的女武神。

“夏莫?”唐筱柒看着走到他身前的女子,表情有些不自然。

“你没有动用你的异能吧?”夏莫看着唐筱柒轻微颤抖的手,面无表情且低声问道。

唐筱柒摇摇头,“我现在还不太想用它。”

“那就好,记得你对我的承诺。”夏莫看着唐筱柒露出好看的笑容。

一旁的玥鸣秋的脑袋则显得有些灯泡发出的明亮,他叹了口气:“话说你们先把眼前这怪物给解决了再聊你们的家事好吗?”

唐筱柒认真地回答:“请注意用词。”

鸱从地上爬了起来,朝着几人发出厉鬼般的嘶哑!

“夏莫,小心它会吐出来的紫色火焰,被那东西碰到后果不堪设想。”唐筱柒下意识地将长刀横挡在女孩的身前。

女孩微微一笑,她轻轻地按耐住唐筱柒手中莫邪的刀背,对少年说:“让我来吧。”

唐筱柒正处在高度紧张的眼睛略显疑惑地微微斜向身边的夏莫。

只见夏莫取下一颗腰间环绕佩戴的子弹,子弹呈古老的黄铜色,纸巾筒大小的柱形弹壳表面雕刻着细腻的花纹,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鸟,黑色的翅膀上仿佛燃烧着火焰。女孩拉开手中狙击步枪的弹槽,将子弹填入,然后推动枪栓。机件发出清脆的声响,夏莫以标准的姿势将枪举起,瞄准镜里的准星对准了前方烟雾与火焰中的怪物。

“青鹭之息”——由驱魔院研发制造的附魔弹药。据说这类附魔武器上被传说中的神鸟青鹭火的羽毛触碰过,具有灼烧恶鬼与妖魔的能力。

随着夏莫将扳机扣下,子弹从轰鸣的枪膛里射出。

“吼——”枪口吐出火舌。

金属以极致的速度在空气中擦出一道看得见的气浪,渐渐的,子弹燃起了蓝色的火焰,结实地打在了鸱的面心!

怪物被青鹭之息击中面门后身体瞬间被翻腾起来的蓝色火焰包裹,并发出惨烈的哀嚎!

唐筱柒和玥鸣秋看着被青鹭火焰给吞没的怪物,谁也没说话,冷汗在脖子上缓缓滑落。

夏莫面无表情地抚摸她手中的狙击枪,手指触碰枪身上的某个暗槽。

她手中赤红色的机动步枪发出一阵齿轮运作的声响,然后在女孩的手上不断地开始改变形态,重组零件,直至最后的一块外壳被机械纽带运转到它归属的位置时,此时夏莫手中的不再是狙击步枪而是一把长形宽剑。

朱雀之眼。传说由神锻术结合了纯粹的火元素所制造的武器,也是九宗所保留的唯一一款可变形的神兵,执行部给其的武器编码为20078,现成为夏莫的专属佩戴武器。原因是夏莫在来到九宗的第一年里在学院中的一场新生模拟对决竞赛中拿到了榜首的名次,羲和修亲自给予了成为冠军的她“朱雀之眼”这把神锻武器3年的持有权与使用权。

看着浑身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鸱,夏莫双手提着朱雀之眼向其跑去,然后一个滑铲,赤红色的长剑砍下了怪物燃烧的头颅!

唐筱柒看着女孩将剑背好在火光中微笑着向他走来,脸上无限疲惫。

“看来你的干将莫邪这次被抢了风头呢!”玥鸣秋走近唐筱柒,拍了拍后者的胸脯上的灰。

“只要能把任务完成,谁做刽子手都一样。”

唐筱柒谈谈地回答,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干将莫邪,将双刀收回腰间的刀鞘。

——

“这个不是那晚在台上唱歌的那个新生吗?”

玥鸣秋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若飞,挑了挑眉毛。

“怎么伤成这样?”他打量着白若飞全身,可后者已经算不上是具完整的身体了。

“你被一个几吨重的大铁饼从天上砸下来也会是这样。”路子涵白了玥鸣秋一眼,玥鸣秋不再多话。

唐筱柒看着躺着的白若飞,沉默了会,问路子涵道:“情况怎么样,还有救吗?”

路子涵摇摇头,“失血过多,疼痛过度晕厥了。噢,可能还有惊吓过度。”

“唉,见怪不怪,这种场面见多了,能救得了就救,救不了也只能入土为安了呗。”玥鸣秋一脸淡然地说。

“玥鸣秋你什么意思?他起码也是你师弟,你就这样的态度?”夏莫用眼睛瞪着玥鸣秋。

“瞪我做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你忘记我们那一届了吗?那次行动?”玥鸣秋目光冰冷地看着夏莫深黑色的双眸,“那次行动去参加任务的新生,活下来的不就只剩下你、子涵还有我了吗?”

“你……”

夏莫有些恼怒的表情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把话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别跟我提那次行动!”

玥鸣秋面无表情,语气平淡地说:“只要有妖怪出现就会有人死亡!这就是事实!你不会到现在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吧?”

“够了。”路子涵说。

空气安静片刻,几人的影子在火焰中舞蹈。

“现在只管把人救活,其他的别管。”她继续说,眼睛看向躺在地面上的白若飞,“这家伙现在还死不了,可不赶快得到救治就说不准了。”

“抬他去大本营吗?”唐筱柒问路子涵。

女孩点点头:“难道你还想在这叙利亚战场找医生吗?”她挑眉看着唐筱柒的面庞。

唐筱柒无言以对,他也只是礼貌性地问问。

“就算他活下来了,以他这样的情况也不会继续让他在九宗当执行者了,可以安排专员给他洗脑,颁发完抚恤金放他走了。”玥鸣秋看着唐筱柒背起濒死的白若飞,淡淡地摇头。

唐筱柒没说什么,他背着白若飞,脸上是一种旁人难以言喻的神色。

他双眼看着地上的灰烬,脚步稳健地行走在街道火光的辉映下,明明早就体力不支的他,此刻在众人望他远走离开的瞳孔中,却宛如一名身披重铠的武士,他背上插着风林火山的战旗,还有一个闭上眼睛的男孩……他们行走在鲜血与尸骨之上,抬起的脚底粘着地上的粘土与血染的尘埃。

“你会活下去的,白若飞。”

唐筱柒目光看着前方破碎的道路,轻声地对趴在他肩膀上的男孩说。

“唔……”

白若飞从鼻腔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不知是睡着后的鼾声还是濒死时的嘶哑。

“你会活下去的……”唐筱柒面无表情,鲜血从他的额头上流下。他刚才在与鸱的战斗中,躲避怪物的攻击时磕伤了头部,尖锐的小石块镶嵌在他身体上的好几处。

——

“真不错,又有新鲜的肉吃了!”

女子妩媚的声音从天空上方传来,四周忽然卷起凄厉的阴风。

玥鸣秋三人猛然警惕,伸手拔出各自的武器。

“什么人!”玥鸣秋手持长刀,目光冰冷地看向高处。

路子涵也随之将腰间拔出的长枪锁定在玥鸣秋视线的方向,沉甸的寒气在她手中的这把类似火铳的长枪的枪身上不断涌出。清脆细小的齿轮转动声在枪膛内传出,这对被命名为“末世千寒”的武器正在吞噬着枪身周围空气中的水分凝结冰晶。

夏莫也将朱雀之眼变化成远距离的狙击步枪,赤红色的准星锁定住那高处的黑影。

只见那黑影忽然从高楼上坠下来,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一推。

大片的血花在地面上溅开,黑影在接触到地面的一霎那就传出骨头粉碎的声响。

玥鸣秋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收缩!

躺在血泊中的是一位衣衫破烂的年轻女子,她此时已是骨头穿过了内脏、肠子流了一地的惨烈模样。她面目狰狞,身体的血肉大面积残缺,泛白且恐惧的眼睛似乎是生前最后一刻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

玥鸣秋握紧手中刀柄,沉默地看着血泊中的陌生人。

“咦,那个家伙没和你们在一起吗?”轻快而优雅的声音在火焰里传出,女子的姣好的身形在明黄色的光芒中逐渐显形。她就是杀死这个少女的凶手。

“你说谁?”玥鸣秋看着火光中走出的人影,沉着地缓慢呼吸。

路子涵和夏莫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噢,原来是刚刚走了啊。”女子又说,可没人回答她。

玥鸣秋略显疑惑地扭头看向唐筱柒离开的方向,然后面对女子说:“你是说唐筱柒吗?”

火光中的女子听了变得激动道:“啊对对对呢,就是那个叫唐筱柒的男孩子呢,哎呀呀,我的记性不怎么好,比较我见到的人类太多了。”

“人类?”听到这里,玥鸣秋露出凶狠的目光。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虽然说我对帅哥一直都保持着好感,可你似乎让我产生了不好的感觉呢。虽然你长得也很不错,有鼻子有脸的,还有嘴巴!啊哈哈哈哈!”火光中女子漆黑的身影手指抚摸着自己的嘴唇,歪着脑袋看着玥鸣秋。

“这么说你是妖怪,对吧。”玥鸣秋没有感情的声音问道。

他扭头看向路子涵和夏莫,用眼神示意“你们先走”。

“夏莫你走吧,和唐筱柒回大本营。”路子涵干脆地说。

“那你们怎么办?”夏莫震惊地看着路子涵。

路子涵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夏莫的头发:“我和玥鸣秋应该可以应付,你先赶上唐筱柒,我觉得他此刻更需要你!”说完,她调皮地朝夏莫挤了挤明媚的眼睛。

夏莫这时候也顾不上和路子涵开玩笑,只能听从她的话,转身离开了战场。

“那女孩怎么走了呢?这样可不好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嫩的食物。”那女子以失望的口吻说。

“你是谁!”玥鸣秋开口问。

火光中的女子一惊,她语态癫狂:“你问我的名字吗?你是在问我的名字吗?”

“……”

“我第一次被人主动问名字耶!”女子高兴地回答,“你好特别。”

“……”玥鸣秋默不作声,他手臂上流出汗水。他的直觉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人是个恐怖的家伙,虽然对方一直没有采取行动,但却给他一种只要他放下警觉仿佛下一秒那家伙就能冲到他的面前夺走他的性命。

“那你听好了喔!”

火焰中的女子的身影随着焰火的升腾在摇晃。

“我叫亚虞,你叫什么呢!”

说完,玥鸣秋猛地屏住呼吸,一只覆盖着青色鳞片的手抓在他的长刀上!

那女子的力道极大,玥鸣秋听着刀身上细微的翁翁声,仿佛是龙雀在哀嚎。

玥鸣秋吃力一甩,将女子的抓在刀身上的手给弹开。

刀刃上沾满了黑色的血,玥鸣秋看着刀身上的黑血陷入短暂的沉默。

“真锋利啊!割的我有些疼呢!”

此时玥鸣秋和路子涵终于看到了那女子的脸,素白如雪,黑发如瀑。诡异的青色瞳孔缩成一道细针,犹如潜藏在黑暗灌木下吐信的毒蛇。她身着紫色素衣,宽敞的衣领露出女子白净的皮肤,脖子上和眼眶下的脸颊附着有细小的鳞片。

玥鸣秋忽然想起了什么,“你就是亚虞?自称是烛龙的孪生妹妹么?”

亚虞听了微微一笑,她感兴趣地看着玥鸣秋:“看来你们都知道了呀。”

“没错,烛九阴是我的哥哥,我这次出现的目的不为别的,只为能解放我那亲爱的哥哥。”

“你想怎么解放?”玥鸣秋思考片刻后,沉声问道。

亚虞回答说:“我需要你们这些妖族混血的人类的鲜血……”她从嘴巴里伸出红润的舌头,妩媚地舔了舔嘴角,眼神放荡地打量着玥鸣秋。

玥鸣秋心里一颤。

“血祭吗?你想通过这样的术式去解开烛龙的封印?”玥鸣秋冷冷地问。

他将手背到身后,无声地朝路子涵比手势。

路子涵的余光稍微地看到玥鸣秋的手势,她清楚对方的意思,毕竟玥鸣秋经常通过手语与百里沁交流,他的手语表达能力是一流的。即便路子涵没接触过手语,可也能很简单地理解玥鸣秋此刻的含义。

路子涵持枪的手轻轻地扣动枪身上的某个机关,末世千寒开始凝聚不融冰子弹。

“看来那个叛徒向你们说了不少东西呢!”亚虞露出愉悦的神情。

“叛徒?”玥鸣秋疑惑。

亚虞回答说:“我所说的叛徒就是你们的羲和修大人呢。哈哈哈哈!一个背弃妖族的家伙,到了你们人类这里竟变成高高在上的大人,真是可笑之极。”

“……”

“你说的没错,我要通过‘血祭’来解开封印住我哥哥的囚笼。”亚虞继续说,“这种方式既能杀死你们,也能拯救我的哥哥,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哈呵呵呵呵呵。”

“所以说唐筱柒那次是坏了你的好事是吗?”玥鸣秋轻蔑地对她微笑道。

“是呐,真是个可恶的家伙呢!那次好不容易我大发慈悲留他一条命,他竟然还跑来搞破坏!真是不可饶恕。”亚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仍是笑着的,“所以我这次来,就是来找他算账!哈哈哈哈。是‘找他算账’这样说对吧,我刚学不久的词语呢。”

玥鸣秋无奈地摇摇头。

“嗯?”亚虞有些疑惑。

“又被唐筱柒给抢了我的风头呢。”玥鸣秋苦笑着说,“真希望我也能像他那样受欢迎,虽然说我也很受女孩子喜欢,可他这家伙,竟然连妖怪的妹子都给拿捏了!”

路子涵听玥鸣秋此话一出,也是翻了翻白眼。

“你放屁!”亚虞大声叫道。

“我喜欢的,只有我的哥哥。”她回答说。

玥鸣秋没有理会亚虞的回答,他继续问道:“所以……你还差一个祭品是吗?”

亚虞没有说话。

“自从上次的祭品女孩被唐筱柒救了后,我们后来就再也没有接收到人口失踪的讯息了。怎么说,你是停止行动了吗?不会是被唐筱柒那家伙给吓的吧?”玥鸣秋不断地挑衅对方。

亚虞露出轻笑:“你是个自大的家伙,往往自大是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玥鸣秋摇摇头,“不,我这是自信。与你所说的自大存在本质性的区别。”

“你如今自投罗网送上门来,是打算对我们执法者下手吗?是想不开了吗?”

玥鸣秋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亚虞的手,发现后者割伤的手不知何时已然痊愈。

亚虞笑了笑,回答玥鸣秋说:“是呢,妖族血统的人类太难找了,找了几个月也就这么点儿,所以说我就觉得累了。忽然想起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好像每一个都是妖族混血呢,所以我就想啊……这么多的现成的摆在我面前,我怎么都没注意到,我是不是很笨啊。”

“……”玥鸣秋的手指蜷紧手中的长刀的刀柄。

“哦哦哦,说到羲和修啊,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亚虞露出轻快的笑容,“你们那位尊敬的大人此时正在封印住我哥哥的秘境里受折磨呢!”

玥鸣秋和路子涵皆是一怔。

“怎么可能?就凭那玩意能困住羲和修?”玥鸣秋试图反驳亚虞说的话,汗水从他的鼻梁上渗出。

亚虞冷笑,她青色的瞳孔望着震惊的玥鸣秋,鲜红的嘴唇微张:“实话告诉你吧,在这千年的时间中,我哥哥早已和那个封印它的地方融为了一体,现在你们所找到的那个秘境,早已变成了我哥哥的肚子啦!如果想要解救你们的羲和修,那就必须要打开我哥哥的封印!”

“唔。”玥鸣秋胆战心惊地看着她。

“人类终究还是太愚蠢,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总有些妄想能掌控一切的人在编织着世界的花篮,殊不知他们编织的是囚禁自己的牢笼。”亚虞淡淡地说,“你们低估神明,终会遭到神罚!”

“最后一个问题。”玥鸣秋沉声说。

“你在这世间流浪了多久,又是为什么现在才开始解封烛龙?”他盯着亚虞问道。

亚虞沉默了会,眼睛看着玥鸣秋的脸。

“哥哥融合秘境需要时间,而且你们的封印制造得还算可以,但还是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减弱,我等待的就是如今的这个时机。”亚虞说。

“你在撒谎。”玥鸣秋冷冷地回答。

亚虞少女般的脸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你完全可以不必等到现在的。”玥鸣秋说。

两人对峙且沉默着,视线在火光中交汇,耳边是街道上燃烧的闷爆声。

“呵呵呵呵,你说的对。”亚虞浅笑着低下头,“非要告诉你的话我只能这么说了……”

玥鸣秋和路子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亚虞抬起青亮的双眸,黑色的发尾垂搭在她挺拔的鼻梁上。混杂着浓烟的夜色暗如深海,漂浮在城市上空巨大的云块犹如潜伏的鲸。火焰的光亮映照在亚虞白皙的脸蛋上,眼眶下细小的鳞片像是女子对着明镜化好的妆,睫毛下的瞳孔浸着炽热的水光,她的表情妩媚且狰狞。

“轮回之盘如今再次转动,留给你们人类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妖族必定重写历史!”

说完,几乎是同一秒。亚虞朝着玥鸣秋高速地突进过来,玥鸣秋朝路子涵比出手势!

亚虞扑空了,玥鸣秋以出乎她意料的速度朝一旁俯身成功地躲开了她的进攻。紧接着迎面而来的,是路子涵打出的子弹!

“砰、砰、砰、砰、砰!”

路子涵朝着亚虞连续扣动末世千寒的扳机,不融冰的子弹在亚虞的皮肤上来连续炸开,破碎飞溅的冰片将她的手臂与脸蛋划出无数道细小的血痕。

“大哥快上啊!”路子涵边开枪边对玥鸣秋大声呼道。

玥鸣秋紧握刀柄,胸膛有节奏地起伏。他闭上眼睛,空气中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力量在涌动!

只见玥鸣秋手中的名为“大夏龙雀”的长刀的刀身上开始逐渐泛红,直至整条刀身变得如刚从熔炉里拿出来的钢铁一样赤红如火。他睁开眼睛,天生的冰蓝色的瞳孔此刻在无限的火光中幻化成了和刀身一样的赤红色!他稍微将重心放低,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爆发!

异能·血与火限界。

一阵灼目的红光在空气中划过,大夏龙雀笔直的刀刃架在了亚虞的面前!后者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了一把长棍,格挡住了玥鸣秋的这一击。令玥鸣秋诧异的是,亚虞手持的这根长棍像是一根大号的蜡烛,只不过这根蜡烛的表面是与钢铁一样的青黑色,其头部表面流淌着粘稠的铁水,诡异的紫火在棍子的头部燃烧!明明外表看上去很柔软,却能与长刀碰撞发出金属般的轰鸣声。

“通过将火元素附加到手中的武器上吗?”亚虞面对着赤红色的刀刃露出笑靥,“要不是我反应比你快那么一点,我还真的会被你杀了呢。”

玥鸣秋紧咬牙关,左手贴在赤红色的刀背上用尽全力将刀刃压向亚虞。灼热的刀身将他的手掌烫出鲜红的血迹,而他的脸上没有丝毫退却。

路子涵仍在持续地对着亚虞的正面输出弹药,令她吃惊的是亚虞似乎已经适应了末世千寒的击打,后者面对冰弹只是稍微地抬起右手去遮挡。亚虞裸露的右手手臂被冰片一次一次地划开、刺扎,坚硬的不融之冰在她的胸前和脸蛋上迸裂、穿透。整个人形已经是被摧毁得残破不堪!可就是这样残缺的躯体仍抓着铁棒挡住了玥鸣秋的斩击!

“你们还真是赶尽杀绝呢。”亚虞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玥鸣秋,说道。

她的血肉在被冰弹穿透的同时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再生,地上都是黑色的血污。

“玥鸣秋,这家伙杀不死!”路子涵不断地开枪,手指已经麻木,她艰难地平举着手臂,大口地喘着粗气。

亚虞将遮挡子弹的右手伸向她和玥鸣秋之间,一把抓住了玥鸣秋手中长刀的赤红色刀身。

没等玥鸣秋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亚虞竟单凭一边手臂的力量将玥鸣秋的刀从她的铁棒上移开!然后左手持棒缓缓收拢,接着猛烈地用棒子的末端击打玥鸣秋的腹部!

“哇咳!”玥鸣秋吃痛地吐出鲜血,整个人倒在地面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给工地上的打地机洞穿了般痛楚,握着刀柄的右手在不断地颤抖。

路子涵见状心里直呼不妙,此刻她手中的末世千寒停止了射击……并不是她想停止,而是末世千寒这一轮所凝聚的子弹已经被打光了。

亚虞静静地将头转过来,狰狞的青色双眸瞪着不远处的路子涵。

路子涵顿时脑子一片空白,她感觉正盯着她自己的仿佛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支离破碎的街道上火焰不断地汹涌,地面在逐渐升温。

路子涵直视着亚虞的目光,她的喉咙在微微的颤抖,此刻的她才感觉到周围其实已很热。

汗珠在她的鼻尖上缓缓汇聚,滴下。

面无表情的亚虞忽然对路子涵露出好看的微笑,亚虞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捏成一个圈,将圈放在她的眼睛上,手掌呈OK状,青色的眸子透过这个圈打量着站在前方的路子涵。

“真漂亮……和我一样漂亮呢。哥哥会喜欢的吧。”亚虞露出鲜红的舌头舔舐嘴唇。

路子涵表情冰冷地看着她,手中的末世千寒正在凝聚新一轮的子弹。

“你们之中,有一个怪物。”亚虞充满魅惑性的声音对路子涵说。

路子涵沉默了会,但还是接了她的话,回答道:“你说什么。”

“它可是曾经主宰一切的存在呢。它的存在让我们无不闻风丧胆,想要臣服却又恐惧。就连我的哥哥曾经也是它的部下呢……然而这样的一只怪物如今就在你们这群人里。”

路子涵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拜托,能说些给人听的话吗?”

“值得高兴的是,”亚虞完全无视路子涵的话继续说道,就好像她根本就不是打算说给路子涵听的,“值得高兴的是……我们如今找到了比它还要怪物的存在!”

“铖。”清脆的机械声响,末世千寒已经装填完毕。

就在路子涵抬枪准备射击时,亚虞手指围成的“圈”忽然捏紧!

“最后一个祭品,收集完毕!”她微笑着红唇微启。

路子涵感觉到身体瞬间失去了重心……整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中下坠。一只如高楼般巨大的通体漆黑的狼首从路子涵刚从所在的地面钻出来,直奔夜幕上的残月!

记录:2020年1月20日。“魁”级妖物——天狗,再次出现。

自它第一次被执行者所目睹到这次出现的时间间隔只有短短的几日。

原本漆黑的夜空瞬间被猩红色的光芒点亮,仿佛是地面上的火焰转移到了云天。

据说当时有目击者看见数千颗陨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在天空中划过,有的砸落在了远处的荒野上,顿时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似乎是整个世界都在为某具恐怖的事情而颤抖,众人们都听到了那东西的怒吼。

《史记·天官》所记载道:“天狗状如大奔星,所堕及炎火,望之如火光,炎炎冲天!”

——

地下避难所。

“下一个。”黑色礼服的高挑男子站在铁门处对后方的学生招呼道。

排在余肖乐前面的楚悦悦在黑衣人的陪同下走进了印有银色徽章的铁门。

“好紧张好紧张!”余肖乐看着在他面前合拢的铁门激动地说,“没想到世界末日离我们这么近!有种好莱坞拍摄灾难大片的感觉啊!”

“你说是吧,熏小萌?”余肖乐扭头对身后的熏小萌微笑。

女孩仍旧低着头,余肖乐看不到她的脸。

“你……到底怎么了?”余肖乐咽了咽口水,转过身来耐心且认真地问熏小萌说,“你这样子很久了,你也不说话,平时你在班里可没有这么高冷的喔。我也和你聊过天不是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害怕吗……没事的,世界末日我嘴贱我瞎说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余肖乐想要逗熏小萌开心,可是越说他越语塞。看着沉默得像是已经死去的女孩,平时经常说笑话逗同学开心的余肖乐此时也说不出什么能令对方欢笑的东西来了。

“你这样子让我觉得我自己很像个傻子啊。”余肖乐苦笑地说。

“呵呵……”埋着头的熏小萌发出声音。

“哈哈哈哈!”余肖乐见奏效了也是立即跟着熏小萌大笑。

不料,熏小萌发出的“呵呵”慢慢变成了“呵呜呜呜呜呜”。

余肖乐汗颜,“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哭了?”

此时,铁门打开,楚悦悦在黑衣人的陪同下走了出来。出来的楚悦悦还在和黑衣男子聊着综艺明星的八卦,脸上笑得很欢乐。

余肖乐看着楚悦悦这副摸样,心想:“这里面这么快乐的吗?”

“下一个!”门口旁的黑衣人说。

这次轮到余肖乐了。

他看着在他面前打开的铁门,有些犹豫。

“到我了,我先进去了。”

余肖乐转身向熏小萌温柔地安慰说……却发现女孩突然扭头跑向了人群!

“嗨!课代表!”余肖乐着急地喊道。

黑色礼服的男人见状,也是拿起来袖子上的对讲机:“有突发情况,守住大门!”

在通往地面的大门前看守的治安小队刚刚拿起对讲机:“什么?”便看见一个女孩从人群中钻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插入治安人员的空隙,穿越阻隔进入通道,向地面跑去!

“有人跑上去了!有人跑上去了!重复、重复!有人离开了避难所!”

“……”

——

“醒来啦醒来啦,你还要睡多久啊?”

朦胧中,白若飞沉重的眼皮缓缓收起,他感觉脑子像是被砖头砸了一锤那样晕。

“再睡一会,别吵我。”白若飞皱眉翻了个身,他的被窝里暖和得让人留恋。

他的床边坐着一个人,那人一袭红衣雪白的长发在脑后扎起一个发丸。房间的窗户洒入屋外的阳光,一只好看的彩色蝴蝶从窗户外飞进白若飞的房间,在书桌和天花板上盘旋了会后安静地停留在那人伸出的手背上。她浅笑着面容,感兴趣的看着手背上的这个在微微展翅的小家伙。她的脸颊上画有两道细长飘逸的绯红色痕迹,赤金色的眼瞳在白发下明如灯盏。

“起来啦,这都八点钟了,迟到了喔!”她朝着被窝里的白若飞叫道。

她手背上的蝴蝶飞向窗外。

一阵沉默后,白若飞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嘴里大叫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他连忙跳下床,嘴巴还在不断地碎碎念:“闹钟又坏了吗?闹钟又坏了!咦,我的拖鞋呢?我的拖鞋哪去了?”

白若飞趴下来,伸长脖子去张望床底:“果然在这!”

他憋起一口气将自己的一只手臂贴着地板伸进去把踢进床底的拖鞋给拉出来。

“哎呀哎呀,还没吃早餐!还没吃早餐!早餐怎么办?不吃算了吧!”白若飞慌忙地看向挂在墙壁上的钟,现在时间是早上8点12分,星期……

“迟到了啊!全勤生没了!这可是我唯一一个能保留的奖项啊!”他手忙脚乱地收拾书包给水杯倒满水。

“8点多了,这都第一节课快下课了我现在才起床!这比平时睡晚了一个多小时啊!”

白若飞忽然想起什么,“穿校服还是穿运动服呢,今天有没有体育课呢?”

这时,坐在他床边的女子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到房间的衣柜面前。

“我帮你拿衣服吧,你先去把鞋子穿好。”她说道,嗓音听起来更像是男生。

白若飞看着她打开衣柜的背影,猜测那人应该是在对他说话,于是就回答了声“好”便跑去客厅换鞋子了。

待白若飞坐在沙发上换好了鞋子,那人也走到了客厅,她站在白若飞面前……

“你觉得这一件好看吗?”此时的女子正穿着白若飞的蓝白色运动服,扭动着身体凸显勾勒的美好身形,雪白的长发搭在双肩,赤金色的眼眸注视着白若飞,她的脸蛋红红的,像是在期盼着白若飞的回应。

“好看。”白若飞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回答说。似乎忽然忘掉了他现在已经迟到的事。

“那这件呢?”过了会儿,女孩换上了白若飞的校服西装。

纯白色的西装十分合身地贴合在她的肌肤上,朝气的红色领带以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黑框眼镜显得身材修长高挑的她又冷又美丽。苍白如雪的俊逸长发绑成高高的马尾,脸上的两抹绯红将其好看的眼睛勾勒如画,仿佛成熟的学姐打扮上了精致的妆就要和学弟约会。

这一系列操作可让白若飞在大清早就得到大享眼福待遇,本来有些没睡醒的他此刻也是脸红心跳。

“好看。”白若飞木木地夸赞,嘴角快要溢出口水。

女孩微微笑了笑,“好吧,我觉得你还是适合穿运动服。”

白若飞接过她递过来的刚从身上脱下的运动服,系好鞋带、穿上外套,在女孩的目送下走下了楼梯。

……

“有种奇怪的感觉,刚从的那一幕,好像自己在哪里见到过。”

骑着自行车的白若飞脑子里闪过模糊的念头。

“咦?学校是在哪边来着?”他在十字路口停下自行车,红灯亮起,他看着两条岔路犹豫不决。

“你的初中呢是在走右边的‘人民大道’,你的高中呢是在左边的‘康宁北路’,你现在是在念初中,所以呢,等绿灯亮了你就要靠右侧的马路走,那样就能走到学校了!”女孩的声音从白若飞的身后响起,白若飞扭头发现那个在家里出现的女子不知何时以及坐在了他自行车的后座上。

“噢,所以我走右边是吗。”白若飞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女孩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属于红灯的60秒过去,十字路口上方的绿灯亮起!

白若飞兴奋地用力蹬着脚踏板,伴随着清脆的铃铛声,自行车在人群中穿行。

他轻轻地哼着歌,反正也已经迟到了,所以也不必太过去勉强自己。

白若飞骑着单车爬上坡面,树荫下散落的阳光照在他的书包和脸颊上。

不知骑行了多久,白若飞的脑袋中忽然涌入一个念头,同时他停止了哼唱。

“你怎么会知道我高中在哪里读?”他扭头看向后座上的那个瞳孔是赤金色的女孩。

后者没有说话,微笑地看着他。

白若飞微微眯起眼睛端详着眼前的这个人……

“你是谁?我认识你吗?”他忽然意识到这个早晨就出现在他房间里的女子是个陌生人。

然而在白若飞问这些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停下脚踏的动作,单车在马路上行驶着。

他骑着骑着,忽然感到右腿失去了知觉,接着便是重心不稳,人和单车一同栽倒在地面上。

“唔,怎么回事?”他疑惑的坐在地面上,看着倒在他身前的自行车,似乎没有痛觉。

白若飞尝试着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右腿根本就没有感觉,就像是一根腐朽的枯木。

“你的右腿断了。”不知何时,那名女子出现在他的身后。

白若飞疑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断的?这不好好的吗?瞎说!只是我骑车太久屁股坐麻了。”

女子淡淡地笑了笑,“那你要站起来呀。”

“嗯,我要站起来。要不然我可能今天早上都去不了学校了。”白若飞回答。

“是啊,你今天早上都去不了学校了。”女子以机器般的口吻说道。

“唔。”白若飞用手使劲地撑着地板想要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一阵挣扎后他艰难地呼出口气,面容苦涩的皱眉道:“真站不起来了。”

女子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讲话。

“对了,你怎么不可以过来扶我一下呢?”白若飞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时,她开口了:“你看,你这不是站起来了吗?”

“嗯?”白若飞凝望着女子赤金色的双眸,露出疑惑的表情。

坡路的下方走来一个男生,他朝着白若飞倒地的方向走来,阳光照射在他黑色的长发上,白若飞发现自己却看不见那人的脸。直到那人走到他的面前,前者的脸还是一片漆黑。

在白若飞惊诧且惶恐的目光中,那个没有脸部的人朝他伸出一只手臂。

白若飞看着那人伸到他面前的手掌,又看看那人的模样,犹豫了一会也伸手接了上去。

就在那人的手握住白若飞的手的那刻,白若飞感觉到手臂传来一股地心引力般的力量直接将他整个人的身前牵了起来。

他背起白若飞,朝着坡路的上方一步一步走去。

白若飞趴在那人的背上,能感受到那人暖和的体温。他扭头看着倒在后面的单车,眼神忧郁。

“……”

就这样,两人在阳光下不知行走了多久。路过的车辆卷起地上的灰尘,白若飞渐渐地发觉有些口渴。

“怎么还没到学校吗?”白若飞问,他抬头看向天空,天空是晴朗的烈日。

背着他的人没有回答,仿佛是听不到白若飞说话。

“好渴啊,好想喝水。头也有些晕。”白若飞将脸贴在那人的后颈上,似乎这样能让他好受些。

“对了,书包里有装到水!”白若飞想起他每天上学出门前都会将包里的水杯倒满水。

他将手伸向后背去摸索水杯,却发现书包并没有在他身上。

“啊,我的书包呢?”白若飞惊讶,“你有看到我的书包掉哪了吗?”他问自己身子下行走的那个人。

那人没有给予他理会,仍是一步一步地迈着步伐走到了坡路的顶端。

见询问无果,白若飞自言自语:“难道是刚从摔跤时掉地上了?有可能。”

他们开始下坡。

“初中的这条路一直都是这么起伏呢!”白若飞趴在那人的背上看着马路下方感慨。

恍然,他的心神触动。

“为什么……我会这样说。”白若飞伸手轻轻地掩在他的嘴唇上,脸上凝出几滴水珠。

“说的好像我已经初中毕业了一样……”

蝴蝶飞过他的视线,白若飞抬起低垂的眼眸去追随它的踪迹。

它在白若飞的鼻子前飞舞,然后坠到水泥地面上,白若飞的视线也紧跟其后。

然后他便看到了……血迹!

白若飞瞳孔收缩,他扭头看着一路走来的地面,地面上滴滴片片都是凝固的鲜血。

他将眼睛转向背着他的这个人的脚底下,发现后者每抬起脚步,地上就会留下一片鲜红的血迹。

“呜哇!”白若飞不禁失声大叫。

他连忙摇了摇身下那人的肩膀:“同学、同学,你在流血欸!”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样的年纪,可是他自己就这样直接地叫出口了,不但没有感觉到陌生,而且还有些熟悉。总感觉这个没有脸蛋的人他好像认识。

那人的喉咙微微颤动,似乎在发出声音。

白若飞将耳朵凑近那人的头部旁边,想去听他到底在含含糊糊地说些什么。

听了许久,白若飞的嘴唇也跟着那人的声音在做复述般的形状。

“唐……依洛……”

“帮我照顾好……唐……依洛……”

那一刻,白若飞感觉心里的某个部位上绑着的铁链被打开了,身体有瞬间是处在虚空飘渺的状态。他目光朦胧,意识模糊。

紧接着他便重重地摔了下来,趴在了地面上。

“好疼!”白若飞痛苦地紧闭双眼,抱住蜷缩的身躯。

待他吃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右腿的膝盖以下的部分凭空消失了!

“真的……断了呢。”他看着自己残缺的右腿,喃喃地轻声说道。同时他发现刚从背着自己的那个人也消失不见了。

这时,大地忽然剧烈的震动!白若飞此刻还是趴在马路右侧下坡的坡面上。

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塌陷声与汽车的鸣笛声,一个巨大的黑影在前方的马路中央的路口处破土而起!路过的车辆都被掀起了底部,翻滚的卡车撞在了绿化带上!火焰和沙石瞬间弥漫了视线。人行道旁停靠的汽车也微微摇晃,警报声接二连三地刺耳的起伏。

待那庞然大物身上的泥土掉落,白若飞看清了那家伙的真容。

那是一条通体赤红的无翼巨龙!

它那蜿蜒的身躯还在持续的从地下钻出,龙首已经到达了几十米的空中。

那巨龙朝着地面上的白若飞张开血盆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白若飞直接被吓傻了。

明亮的光线下,白若飞注意到那龙的头部中央还长有一只竖眼。那只竖眼像是灯笼,硕大的金黄色的瞳孔在眼眶里焦躁地转动,最终那只眼睛的视线停留在白若飞的脸上。

白若飞看见那只眼睛慢慢地闭合,天空也随之变得暗沉下来,瞬间从白天进入到了夜晚!

几道划亮天空的闪电劈落,暴雨倾盆而下!

白若飞虚弱且颤抖地趴在地面上,雨水打湿了他整个人的身体。

“最终还是如约苏醒了呢,烛九阴。”这时,一名女子出现在了倒地的白若飞的身旁。

白若飞拨开湿透的头发,满脸雨痕地看着她:“你怎么又出来了?你到底是谁啊?”

眼瞳是赤金色的女孩此时穿着天蓝色的校服,雪白的长发盘旋在脑后,头发上插着一支山樱。她低头看着雨中狼狈的白若飞,脸上的两道鲜红在夜色下发出荧光般的颜色。

“现在是23点59分,离1月20号过去还有30秒。”她的眼睛在没有路灯照亮的黑夜里明亮如流淌着熔岩。

白若飞疑惑:“你在说什么啊,今天是1月20号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还要去上晚修呢。”

女子居高临下地微笑地看着他,回答说:“今天不是1月20号,我说的是2020年的1月20号呢。还有啊,早上我没有告诉你其实你今天不用去上学,今天是星期六,你没注意看时钟就出门了呢。星期六你要做什么呢,星期六啊,你就要和平时一样将学校布置的作业给写完,然后要看周六你最喜欢看的科教频道,噢,还有嘉佳卡通!这是属于你的周末时光啊,白若飞,你不应该在这里,你现在应该在家里看着电视,做着你自己喜欢的事情。”

“周六……今天是星期六吗?”白若飞将下巴使劲地抬高以免沾到被雨淋湿的地面。

“嗯。”女孩微笑地看着趴在水中的他,身后是巨龙发出的如雷般的声鸣。

“我听到有人在大叫……叫得很惨烈。前面好像有火光,周围都着火了。”白若飞无力地将脸贴在水洼里,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到他的嘴唇和鼻孔,“我好像感觉到有什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要死了……我感到很难受,很难受。”

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眼睛无神地盯着视线里走过的蚂蚁。

“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白若飞躺在暴雨中,任凭雨水敲打着他的后背。

“……”

“今天不是星期六对吧,你在骗我。”白若飞后背缓慢地起伏,他每说一个字都显得他那样的精疲力竭,仿佛雨水已经淹没了他的气管,“你身上穿的是我高中的校服是吗……我认得学校的校徽,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见过那个标志。”

女孩静静地看着他,雨水也将她的身体淋湿。

“我今天没有去上课,明天我就会挨批了。”白若飞咽下一口气继续说,“我今天一直都在去学校的路上……一直都是。我第一次觉得我到我初中的路是这么的长……我的初中。”

“我好久没回过母校了……自从毕业后就再也没回过。”白若飞说。

女孩看着虚弱的少年,赤金色的双眸仿佛看到了什么在他的体内缓缓清晰、苏醒。她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素白的头发已经淋湿散落,发间别着的那支山樱也坠落到了地上的水洼中。

“你是妖怪之王对吗,蚩尤……”白若飞的嘴巴已经被水淹没。

女孩点点头:“嗯。”

“没猜错的话,我现在是在梦里,对吧。”白若飞疲惫地闭上眼睛。

“嗯。”

“那条龙就是烛龙,它现在已经苏醒了是吗?”

“嗯。”女孩点头。

“外面出事了对吧,我想要出去。”

“出去?哈哈哈哈,你出去了又能做什么?你已经快是个死人了,死于失血过多。”蚩尤笑道。

“怎么才能阻止它?我知道你可以做得到。”白若飞迷迷糊糊地说,他呛到了水拼命地咳嗽。

咳嗽完后白若飞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站在他眼前的女孩。

“拜托了……请帮我这个忙,算我求你。”他的声音小到像是钻入了泥土里。

蚩尤皎洁的脸上露出几分兴致,她看着脚底下躺在积水中的白若飞:“这可不像你啊。”

“……”

“你不是还着急着去参加自己的葬礼吗?怎么忽然又想活下去了?”她脸上像是看笑话的表情在看着白若飞。

白若飞将好不容易抬起的脸又埋进了水里,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我想熏小萌活下去……”轻轻的,他说出了这句话。

女孩微微挑眉。

“我怕等我醒来,她已经死了。”白若飞爆发出所有的力气将身体翻过来,仰面朝上躺在地面上,“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我的人……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看着她死去啊。”

“哪怕其实只是自己的自作多情也好,我也想让她活着。”白若飞看着被巨龙盘绕的雨夜,雨水淋在他布满泥土的脸上,“在听到她说出那几个字之前,我一直都觉得我的青春很废物,没谈过恋爱,没有人喜欢。我的朋友很少,能聊的上话的十个手指都能数的过来。我没什么值得自己骄傲的特长,身边的人都比我优秀,他们围绕在我的周围……让我觉得我就像那星海中最渺小的那一粒不会发光的尘埃。”

“我羡慕很多人,我羡慕太多的人啦,我羡慕我所见到的每一个人。”他睁着眼睛,天空落下的雨进入他黯淡的眼睛里,闪电在空中划过,显现出红龙苍白而庞大的身躯。

“我很想成为他们,哪怕是随便一个也好……也比我强。呵呵。”

白若飞从嘴巴里呼出口气,气体化作白雾飘散在空气中。他笑得那么凄凉、动情,且难看,仿佛一个中年沦落天涯的戏子在向观众们折扇倾吐起他难堪的前半生。

女孩看着他,山樱的碎片飘在他的头发上。

“你不喜欢唐依洛了么?”她问。

白若飞看着漆黑的天空笑了笑,回答说:“其实我现在才明白,我对唐依洛的感情那不叫喜欢,也不是暗恋。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女孩长得很好看,每次看到她都会被吸引到而已。就像其他同样‘喜欢’她的男同学一样……嗯,我应该是好色,不叫喜欢。”

他的面部表情逐渐平缓,平淡。雨水流过他那黯淡如灰的瞳孔,落在他耳旁的樱花瓣上。

“唐依洛……应该说我也很羡慕她。”白若飞轻轻地开口,静得像是对某人诉说悄悄话。

“她什么都没做,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个人在教室外的走廊安静地走过,就能让一个这么憨批的傻子对着她的背影眷恋了三年。她的周围都是光,围绕着她的也都是那些会发光的人。”他向着天空微微伸出手臂,像是想要抓住些什么,“我曾经想过,要是我是她该多好啊。有一个年级第一长得又帅的哥哥疼自己,还有每天那么多人写着情书递上鲜花来追。不像那个只会对着她背影发呆的傻子,没人喜欢,也很少朋友。傻子不追女孩,就不会有女孩去追他。所以如果傻子想要得到人的喜欢,就要主动出击呐……可偏偏那个傻到家的蠢蛋连出击的胆量都没有,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配。”

蚩尤沉默地看着躺在泥泞中的白若飞,大雨磅礴,龙鸣与雷声在天上响个不停。

“可那个衰仔怎么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女孩和他去逛服装店,会和他在挂满灯笼的树下许愿,会和他坐在火车上聊上整天……”白若飞的鼻涕流到脸颊上,眼泪也混合着雨水涌出,可他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像是早已丢掉了灵魂的人静静地躺在深渊凝望高空,“我觉得我是个会喜欢上喜欢我的人。如果我喜欢的人死了,我会很难过。”

“唔,很难过……”他轻轻地闭上了嘴唇,仰望着雨中的巨龙。

一阵沉默过后,女孩忽然眉开眼笑!

“我不会让我亲爱的和我签订过契约的主人难过的!”她嬉笑着伸出头看着白若飞,白若飞的视线里是她倒过来的脸蛋。

“就像你说的一样,如果本王喜欢的人死了,我也会很难过呢!”女孩笑着,说着带着股稚气的话,“让我们一起去将碍事的家伙给杀了吧,杀了他心里就舒服了,杀了他你喜欢的女孩就不会死了!无关他曾经的功与过,不念他诉说的罪与德!审判他此时此刻此地所发生的诸之罪恶,对他给予神明所不能给予的刑与罚。即使对方是神明,也得接受诛罚!”

她对着苍穹下盘旋在城市上方的赤龙接近癫狂地痴笑,暴雨与雷电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雨水密集如幕墙,赤金色的瞳孔在公路上灼热发亮。

女孩的双瞳仿佛转移到了躺在水洼中的白若飞的眼睛上,男孩的双眼明亮如烧炭。恶魔与天使的征兆在他的脸上同时浮现。

女孩脱去身上天蓝色的校服,轻轻地丢到白若飞的身上,遮盖住了他的身体。

“拜托请跟我念吧,不管耳畔如何喧嚣,眼前何等森罗炼狱,请跟我念吧!”九黎之君对着漫天的雨幕深情地轻声说道,她容颜的美在此刻妖异了世间所有的骇俗。

“在那六个轮回之末,是那红莲帐下的欢歌。”她在电闪雷鸣中开口,眼前的马路与天空渐渐地破碎。

白若飞神情木讷地跟着她重复,他的瞳孔绽放着玫瑰花心模样的绯红:“在那六个轮回之末,是那红莲帐下的欢歌……”

“歌声是恶魔在奏响,歌曲是天使的编唱。”女孩开口。

“歌声是恶魔在奏响,歌曲是天使的编唱。”男孩说。

在天上盘旋的巨龙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它将燃烧的铁面朝向他们,张开巨大的口喷吐出长达百米的紫色炽焰!热量把空中的雨水瞬间蒸发,火焰如林中窜出的凶猛的蟒蛇从高空朝他们袭来。女孩丝毫没有要躲避的意思,嘴角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靥盯着扑面而来的紫色龙炎。

“金色的巨剑将划开黎明的胸膛,诸国的和平将被永久打破!”女孩不紧不慢地述说。

“金色的巨剑将划开黎明的胸膛,诸国的和平将被永久打破!”

“那一刻,天使成为恶魔,恶魔化身为诅咒。”

“那一刻,天使成为恶魔,恶魔化身为诅咒。”白若飞面无表情地躺在水面上重复。

火焰逼近,紫色的龙卷将他们吞没!

剧烈的爆裂声与风声将公路上的地面与周围的车辆刹那间粉碎,没人能在龙炎中幸存。

“最后一句了喔,轩若言。”火海中,女孩的声音调皮地说道。

“……”

“地狱的火焰让沉睡的世人重生。”

“地狱的火焰让沉睡的世人重生。”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泛起好看的弧度。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不入地狱……”白若飞的声音缓缓地在虚空中扩张,“谁入地狱!”

那一刻,梦境破碎,诸神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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