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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玉清殿


玉清殿,是剑渊廷最恢宏的大殿,古老而又气派,而最震撼眼球却是殿内正中央置放的一个巨大玉鼎,那是用纯玉石打造的千斤之鼎,雕有仙剑云龙图案,刀工浑然天成,将那仙剑龙纹雕画得栩栩如生,仿佛能见仙剑起舞,能闻九天龙吟。.

        此鼎存,春秋鼎盛也。

        玉清殿,是剑渊廷代表建筑,也是剑渊廷正厅,用作商量大小事务,聚宴迎宾之用。此时,玉清殿中人流聚集,热闹非凡,五光十色的鲜艳服饰的宾客,或玉树潇洒,或婉约生姿,或庄重大气,或雍容华贵,各个红光满面,神采飞扬,卓尔不凡。

        周围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总共九十九张火红的“寿”字,门柱上也挂上了吉庆对联,宽广的殿内,高台主座台桌上,摆放着七根大红烛,象征北斗七星,寓寿星年岁与天同齐。

        九张大圆桌围着玉鼎排成一个方圆,皆以红布垫底,圆盘中摆放有精致点心,时令水果,每样都九个,九在数字中最大,表长寿意义。而最显目的便是足有六斤之重的巨大桃子,宛如蟠桃在世,雪里透红,在水果中央傲然而立,此桃名“无量桃”,是剑渊廷弟子从千里迢迢的东海之滨“无刹桃源”摘取的,“无刹桃源”乃八苍最神秘,最凶险的禁地之一,摘取“无量桃”其中凶险是九死一生。

        程跞在殿内最偏僻的角落里,依靠着墙壁,双手交叉挽与胸前,冷冷地注视着大殿中兴高采烈的人流,他们中有剑渊廷在外历练难得回山的同门弟子,也有名震八苍的各大武林名宿,或对着玉鼎肃然瞻仰,或相互客套祝贺,或相交谈天论地,或与程跞一般,寻个安静处独善其身,不一而论。

        程跞不远处,一个青衫女子安静地站在边落,身材玲珑,秀发披肩,瓜子脸,与满殿绝代佳丽相比,自然毫不起眼,只是她相貌虽不出众,但也如小家碧玉清秀腼腆,颇为耐看,偶尔有人注意到她时,她连忙惊羞地低下头,埋与胸前,羞赧不安。文静,柔美,如出水清莲,又有些胆怯,自成一股气质。

        程跞瞟了瞟青衫女子,两人始终保持了不近不远的距离,如有危险,这段距离也能及时互救,旁人又无法看出两人会有何干系。只是两人偶尔会有意无意地交换一下眼神,暗中自有言语。

        程跞心想,“媟妹的‘换形术’着实神奇……”换化后的这副面孔倒也普通,混迹与人群中不会引人注意,而且能巧妙地演出一种没见过场面而“胆羞怯怯”的小女儿姿态,自然不会让人生疑。

        程跞忽然有些自卑,心下掂量地数了数:分身术,隐身术,搜魂术,凝光成影术,换形术……听说当年的京叔叔,凭着一身通神的法术,逍遥八苍,未有敌手。媟妹如此年纪便已掌握这么多的深奥法术,又兼修剑,且剑法不俗,法剑双修,将来的成就,恐怕无可估量。这样一个修炼上的天才,又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蛋,如此一个绝世的奇女子,虽然莫名奇妙地与自己产生了交集,还有父辈留下的虚无飘渺的口头婚约,但那又如何,自己一个平庸无奇的小子,还企图她能对自己假以辞色?恐怕等此事一了,两人的世界又会再次保持平行,永远不会交叉。

        程跞的心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自卑,又有些莫名的恐惧……

        剑渊廷,自创廷以来,始终流传着一个奇怪的习俗,历代廷主在四十岁生辰时都会隆重地大摆酒席,邀友过寿,反而之后的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皆是稍作庆贺,一笔带过。是以,剑渊廷廷主四十大寿,乃剑渊廷历来最为重要的节日。

        程跞收起跌落的心思,将目光投向热闹的大殿,虽比平时多过上十倍,但也不过寥寥百来人,堂堂剑渊廷廷主四十大寿,如此排场,如此规模,却与一般乡绅无异,心中不禁冷笑,如果是以前,自己定会认为是师叔性情淡泊,不堪颇费,如今看来,不过是欲盖弥彰,掩人耳目而已。

        这时,司仪走上台,清了清嗓子,“良辰吉时已到,奏乐。”

        众人禁言,早已跃跃欲试的乐师闻声而动,齐齐奏鸣,这支乐队是由十多个活泼好动的剑渊廷弟子临时组成,各种稀奇古怪的乐器尽数上阵,因临时抱佛脚,众人缺乏默契,很快便有人或快或慢地跟不上节奏,如此一来便形成了各奏各的,而每个人又争先恐后地表现半吊子的技术,一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斑驳杂音千奇百怪,叫人忍俊不禁。

        演奏完毕后,十多个“乐师”将那不知从哪弄来的乐器随手一扔,又笑呵呵地混入人群,逢人便说,“我只是来凑数的,捧个场面。”众人也明白,奏乐也只是走走过场而已。

        司仪狠狠地瞪了瞪那几个调皮的乐师,满脸堆笑,“各位师兄师侄,各路武林好友,今天真是群贤毕至,鼓舞欢欣,……(省略老套的开场词)”那司仪是名中年男子,与程璧同辈,修为一般,但长着一副亲善的面孔,人也和气,也有一手出口成章的本事,于是便做了剑渊廷的一个知客,专门负责待客迎宾,倒也是一个安逸的差事。

        “……下面我宣布,寿庆正是开始。首先,有请寿星程廷主登台入座。”司仪笑眯眯地盯着前方。

        人群中微微骚动,让出一条道,无数双眼睛激动而敬重地注视着八苍大陆神仙一般的人物震撼出场,仙风道骨的程璧朝着众人微微施礼,大步流星地走进殿内,程汐、沐逸紧跟其后。

        程璧精神矍铄,神采飞扬,一派尊者之气。程汐、沐逸两人亦是仙衣飘飘,金童玉女,才子佳人,惹得无数羡嫉。待程璧踏上主台,两人方才退下。

        程璧穿着剑渊廷传统礼服,乃是一身宽大的紫金道袍,道袍上绣有双龙戏珠图,自成威严。他目光如炬,扫视殿内众人,当目光落在角落的程跞时,微微皱眉,又很快地掩饰了,“程某小寿,诸位劳驾,程某幸甚唯恐,望能与众同乐。诸位请入席。”

        众人纷纷入席,无分主次,临近而择,每桌九至十人,才勉强将九张圆桌坐满,程跞与京媟分坐临近的两桌,成背对背之势。程跞同桌九人,皆是外来宾客,服饰各异,九人经过刚才的攀谈已互相认识熟络,见程跞脸生,以为也是外来之宾,便对程跞报以善意的微笑,程跞神情冷淡,九人自讨没趣,却也不怒,将注意力集中在寿台上去,他们所来目的,一为程璧贺寿,二为瞻仰高人风采。

        众人坐毕,司仪宣,“请寿星点烛。”

        程璧接过弟子呈上的火折子,将桌台上的七根大红烛逐一点燃。

        司仪笑吟吟道,“点燃七星,祝寿星日月同辉,天地同寿,下面,拜寿仪式开始。首先,请寿星千金程汐上堂拜寿。”

        程汐闻言,风风火火地上前跪拜叩首,她今天穿着火红洋溢的连衣裙,与今天的气氛互相烘托融洽,一拜,“祝爹爹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二拜“祝爹爹日月昌明,松鹤长春。”三拜,“祝爹爹笑口常开,天伦永享。”

        程璧亦展出笑颜,鼓励几句,便让程汐退回一旁。

        本来拜寿礼上有敬献寿礼一项,只是今天寿席临近之前,程璧便发令下去,概不接受献礼,让那些为博寿星欢喜,绞尽脑汁地弄些稀奇新颖宝贝的众人大大地失落了一番。程跞想起了身上的几件宝贝,暗自冷笑嘲讽。

        司仪接着宣,“请寿星衣钵大弟子沐逸上堂拜寿。”

        沐逸满脸谦逊,对众人温和一笑,众人如沐春风,便见沐逸上堂叩拜,一拜,“祝师傅寿比天高,福比海深。”二拜,“祝师傅日月同辉,春秋不老。”三拜,“祝师傅身体安康,后富无疆。”

        “徒儿免礼。”程璧老大欣慰,起身扶起沐逸,又褒奖几句。让众人瞪大了眼睛,程璧亲自起身相扶,这是何等的礼遇?众位外来友人不禁多瞧了瞧沐逸,暗自惊心,此人不简单。剑渊廷弟子无不暗自羡慕,大师兄沐逸乃人中之龙,程师妹人比花娇,才子佳人,莫过如此,怕是程廷主早已有将程汐许配给沐逸的心思。

        接着,又继续上了三人拜寿,依次是护廷四堂之玄武堂堂主子都、子房,流涎峰隐居奇人陈放和有“妙仙子”之称的偆姨。子都、子房是一对孪生兄弟,与程璧同辈,两人双体同心,“三头六臂”神功已入大乘,师承雷烃长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剑渊廷中难遇敌手。陈放乃一道骨仙风的银发老者,听说此人一身轻功登峰造极,步步有如“瞬步”,名动四方,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们不必行叩首大礼,只需弓腰致礼即可。同辈行“弓腰礼”,晚辈行“叩首礼”。

        程璧一一还礼,只是脸上笑颜逐渐消退,不时将眼睛瞟向司仪,隐隐有几分不耐烦。

        司仪又请了三位有名有望之人上堂拜寿,敬语祝福滔滔不绝,程璧强装笑颜逐一还礼,眼中蕴含着怒气,只是那司机却浑然不知,正欲再请人上前时,忽然耳边响起程璧的“传音入密”,语气甚是恼怒,“吾侄儿程跞,要排到几时?”

        司仪脸色一僵,忽然记起程廷主有个侄子,不由尴尬,如果程跞以程家之子的身份拜寿,却应排在第一位,历来拜寿顺序,皆是由子至女,由亲至友,由尊至卑,自己如此老道之人,犯了这样的错误,盖因程跞太过平凡,自己几乎忘记了剑渊廷中有这么一号人物,不由暗自叫苦,程廷主一直对程跞视如己出,自己这番安排,怕是惹怒了他。

        “请寿星侄子程跞登堂拜寿。”司仪不露痕迹地挤出笑脸,如释重负地念完后,使劲地望殿内瞧了瞧,却没有见到程跞影子,不由大惑,那厮不会没来吧?可莫要砸了他的场子呀。

        殿内一阵窃窃私语,几个剑渊廷弟子忍不住东张西望,已有人小声议论,“听说,昨夜程跞被罚面壁思过,应该还没出来呢?……”不少人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程跞是一个容易被忽略的人,可有可无。

        程跞与京媟不露痕迹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在同桌九人错愕的目光中默默起身,朝寿台迈步,一声不吭。议论私语的殿内立刻安静下来,众人将目光集中在程跞身上,一时却有些万众举目之景,倒不是程跞如何奇特出众,所谓外人看热闹,程家历来人丁单薄,程家之子身份何等尊贵,按理说,既是程家之人,理应当先拜寿,只是为何如此姗姗来迟,众宾盯着程跞,眼神莫名地深沉玩味起来。

        而廷内弟子却觉得程跞的出场太过突兀,如果当先出场乃是为人程璧侄子之故,说明廷主重亲,如果最后出场乃是身为剑渊廷弟子之因,走走过场而已。排前排后,皆属合理,而在这中间出场,着实有些怪异。

        程跞一步一步地朝寿台迈去,程璧正红光满面地注视着自己,他极力隐藏着心中滔滔的杀气,努力地想摆出一副喜气洋洋的面孔,却无论如何挤出的喜气连自己都觉得甚是虚假,索性不在勉强伪装,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程跞心境忽然变得出奇的宁和,面色也回归本来,憨厚,又古井不波。而程跞脸色的变化,在众人眼中自然是“脸色幻灭不定,眼神游离胆怯,因场面气势所慑”之故。

        程汐笑意盈盈地盯着程跞,暗自倜傥,程跞这回可是万众举目,风头犹胜自己,大大地争了一回脸面呀。只是目光在程跞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忽然,有些错觉,程跞身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质,沉稳而深敛……

        一时间,殿内的气氛有些诡异。连京媟也不禁大感愕然,程跞出场竟能引起这样妖异的阵势,又不禁捏了一把冷汗,怕是计划要落空了。

        忽然,一条人影窜了出来,拦在了程跞面前。

        “程跞,师傅大寿,尔为子亲,登堂拜寿,为何携剑而来?尔难道不知,剑器入堂,是为不吉,是为不礼,是为不敬,是为不孝,尔之心思,其心当诛。”

        拦路之人,正是赵胖子。喜庆之日,忌兵刃,乃常识,兵者,凶器也,有血光,不吉利,解剑弃器,亦是对寿星的尊敬。观满屋众人,无一人携带兵器,而程跞无知,竟犯下如此低级错误,如此把柄,他岂能放过,于是毫不留情地当众数落羞辱程跞。

        程跞一惊,暗自叫苦,赵胖子眼睛一如既往地毒辣,他脸上的伤还未完全消退,看起来极为狰狞凶煞,怕是比起程跞携剑,更是不吉吧?程跞恨恨地瞪着赵胖子,自知理亏,无从反驳,尴尬地与赵胖子对峙着,进退两难。

        满殿宾客错愕地望着突然爆发的赵胖子,眼神更加玩味起来。

        程璧盯着赵胖子,脸上闪过一丝怒气。

        那司仪也冷汗直冒,暗暗叫苦,这赵淳风蹦出来凑什么热闹?

        忽然,一侧响起女子清脆的声音。

        “赵师兄,程跞甚少见识大场面,懵懂无知,携剑入场,虽有不吉,却并非赵师兄所言得那般严重,望师兄莫再阻拦。”程汐上前替程跞解围,走到程跞身边,欲要帮程跞揭开系在腰上的龙渊剑。

        程跞见状,咬紧牙,死死地捏住龙渊剑,不让程汐取走。程汐几次用力皆未能从程跞手中取得龙渊剑,她也知程跞从小与龙渊剑半步不离,感情深厚,只是稍微替你保存一会,会死人呀?程汐不由暗自恼怒,狠狠地瞪了程跞一眼,暗骂这家伙不给自己台阶下,大感脸上无光。

        这时,赵胖子尖酸刻薄的声音又响起来,“小师妹,此话不妥,自古礼不可废,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程跞携剑,便是无视礼仪,无视规矩,理应驱逐出场。”

        程汐脸色一寒,不再与程跞争剑,“赵师兄,众所周知,程跞的剑,驽钝无锋,怕也算不上是‘剑’吧,携剑也只是无心之过,驱逐出场,也太小题大做吧?赵师兄莫再阻拦,拜寿仪式还要继续呢。”

        赵胖子亦不相让,阴阴哼道,“喜庆禁刃,乃常识,怎能说是无心之过?”

        “难不成,赵师兄还担心,程跞会对爹爹不利?”程汐耐心耗尽,咬牙切齿地森森反问。

        “这……”赵胖子不禁哑言。

        忽然,程璧愤而起身,声色俱厉,“够了,汐儿退下,淳风勿要偏执,鸡毛小事,有何可争?老夫岂是那般迷信之人?司仪,继续。”

        司仪闻言,心惊胆战,一抹冷汗,强挤笑颜,“请程跞上前拜寿。”

        赵胖子不甘地悻悻退下,程跞一言不发地登上寿台,默默地停在程璧面前,两人四目相对,程璧怒意已消,又满面红光地微笑着。程跞盯着眼前这张脸,骗了他十几年的伪善之脸,心中忽然涌起父亲被害的画面,不由咬紧了牙。

        杀父仇人,触手可及。

        此时,远处的京媟,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清冽的双眸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台上两人,不动声色地将手按在了大腿侧,那是自己的剑器贴身藏匿之处。

        外面的天空,血霞初现。

        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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