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06章 英雄无奈（九）
王霞哥是县公安局有名断案如神的警官，所以棘手辣手的案子，全局上下无不想到这个王队。
可男人接到老爷子的一个电话后，是新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带着无奈的无奈，慌忙看了看手头儿的案件，给秘书交待道，我有急事儿，你先帮我审核一遍儿，回头我回来后再复审签字。
顾不上给王局请假，男人匆匆离去！仿佛遇到了天大的事情，要砸到了自己身上似的。
脚不停蹄的来到了丈母娘家。
这岳母大人一看到，自己的女婿竟不请自来，今儿是刮的哪风啊？！还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仅喜笑颜开的乐开花。
还真是验证了老头子那句话，他那不亲的爹是早有安排。
男人不容分说，非要带着岳父大人去检查身体，担心紧张的眼神儿唯恐出了一丝意外。
老爷子看着这女婿如此孝顺而又有诚意，是心花怒放的激动万分。索兴恭敬不如从命，便随着这在老人眼里比亲儿子还亲的女婿去了县市的公疗医院。
检查血压、血糖、血脂，一阵紧张而又忙碌的检查完毕后，男人还是不放心。
非要带着岳父大人做全面身体检查。
岳父大人推脱推辞道：“小王啊！赶紧去上班帮去吧！局里还有那么多事儿等着你呢？！别瞎忙乎折腾了，我这老一套的老毛病……”
还没等岳父大人把话说完，王霞哥便斩钉截铁的说，“爸！如果您今儿个不做个全面检查，我不放心！就是去上班，也静不下心来，再说，我出来之前都已经安排好了，您就别操那份心了。”
男人说着看看手腕上的钟点儿，此时，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不到一个小时了。时间紧迫，还要做心电图、彩超、胸腔检查之类的。
说时迟，那时快，男人是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和耽误，搀扶着老爷子来到了电梯口。
只见静候在电梯旁的人是越拥越多。本来在出口入口处有两个电梯的，可不知为什么竟坏了一个，报修报停。
男人二话不说，不用再等了，也等不及了，由不得老爷子狡辩还是妥协。
是一个利索的弯腰，把老爷子的臂弯缠在自己的脖颈上，老爷子的身子随着男人劲腰的倾斜很自然弓弯，适度正中的抚贴在男人强劲儿的背脊上。
此时电梯口围拥着很多人，不知是病人还是家属，无不投来惊异惊诧的眼神儿，仿佛是观赏着一天最美的骄阳，整个的画面是如此的和谐而又静谧，融融的，暖暖的。
男人背着岳父大人是快马加鞭的双脚哒哒……哒，直接从六楼爬到了八楼。老爷子顾不上电梯旁抑或是楼梯上，人们贮立定眼观摩是怎样的眼神儿，总之，心里是比吃了蜜还要甜蜜享受。
在心里一千遍一万遍的对自己说，就是自己的一个亲儿子，也比不过小王如此孝顺、贴心又懂事儿。这一言一举止，对自己无微倍至的关怀是没的说。
在男人紧张而忙碌的脚步催促下，老爷子全身的各项检查是终于顺利的检查完毕。男人的心里如悬着的一块儿岩石，平稳节秦的落了下来。
眼看忙活了大半天，男人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说要，把老爷子送回家。
可老爷子无论如何，也必须看着姑爷吃顿饱饭，自己的心里才算踏实。面对老人关切的目光和毫不含糊的眼神儿，王霞哥是惟命是从的遵守同意。或许更是为了讨取岳父大人的一份欢心吧！只要老人高兴，自己就开心。
男人便义不容辞按照老爷子的吩嘱接来了岳母大人，更要不容分说，比履行使命还使命的接来了自己无言以对的女人，王霞嫂子！
或许，在医院里，看着一张张病历化验报告单上的数据，男人明白，谁都有老的那一天，毕竟属于老人的时间是有限的。
这一张张病例化验单如同给男人注射了催促针和镇定剂，必须完全无条件的执行、服从、扶持老人。只要能讨老人欢心，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男人依然义无反顾。
一桌子其乐融融的全家宴，对在座的每一个家庭成员，似乎竟义非凡，无不热血沸腾。
王霞嫂子默默的看着王霞哥，仿佛有千言万语，而又无以表达。
王霞哥面对王霞嫂子寸步不离的目光注视，明明是关注，却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竟连斜睨一眼儿都不曾。
从男人的眼神里看不到僵硬，可更找不到对女人的那一抹柔情。
哪怕是温柔的一个嗯字，女人也未曾期盼到。
女人淡淡的忧伤，写着太多的不情愿。
也许只有男人自己心里知晓，也是更加清楚的明了，全家宴写着全家福，更多的是亲情。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人间真情，仿佛是跟爱情不沾边儿。
在县城名气最大的一个饭店，最高档的豪华包间，王霞妈不知何时已悄悄的结完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对着王霞哥还是王霞嫂子和风细雨，悠悠的说，“你们年轻人呐！就知道干，拼命的工作挣钱，你老爹的随便一个存折，够你们小两口花一辈子的，就是你们全家人一辈子也花不完呐！别整天只顾。”
岳母大人的话还未说完，只听岳父大人脸色肃静而又缄默地嗯……哼……了几声，透过老爷子浓厚而又沉着的鼻音儿，肃严的脸庞不曾有一丝的笑意和委婉，仿佛是写着强烈的不满和愤怒，甚而还带着刺儿的斜睨着丈母娘。
显而易见，老爷子是对丈母娘的一翻话夹杂的含义是明显的训斥和批判，而当着众人的面儿又不便于反驳。
这话里话外的，一大家子人一见面，当着姑爷就提钱，老爷子是着实愤怒。
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难受：一大家子人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一碰面儿就提钱，耸不耸呐？！
王霞嫂子和王霞哥听出来，看出来来了，丈母爹和丈母娘俩人言于形表的在唱着对台戏。
可此时只有沉默的沉默，装聋作哑。
沉默是金或许是最好的写照。
一张丰盛而又矜持的全家宴，显得不知是拘谨还是拘束，总之，是不那么尽心尽意的尽如人意，不欢而散。
大家起身离座时，老爷子发话了，“小王，你先把他们娘儿几个送回去！”
这接下的话，大家都明了，老爷子是有话要对他这个姑爷说。因为大家庭的哪个成员，谁都心知肚晓，老爷子是最器重最疼爱他这个姑爷，唯恐掌心里的一块儿宝受到半点儿委屈似的。
还一个大男子汉呢？像玻璃人一样的庇护着她？！不知是王霞嫂子抑或是岳母大人用镇脸儿斜睨的余光看着老爷子，轻声儿喃了一句。
可面对这秉气十足，一手遮天的老爷子，从来是说一不二，如颁布圣旨似的，必须惟命是从。
岳母大人翻眼儿看了看岳父大人，在心里更是不满意的嘀咕道，“这死头了，让你来劝和的还是劝离的，送我们娘儿几个先回去？！还不发话，闰女跟着他一块儿回家？！我看你对这个女婿是着了迷的偏袒，唯恐到家你那个不争气的闰女欺负他一个大男人不是？”
可怨归怨，愤归愤，即便有再多的不情愿。在一家之主老爷子发号施令下，王霞哥一一送别她们娘儿几个，纷纷下车。
静静的车上，在静静的夜幕下，显得更加寂静。
车上只剩下老爷子和他这个姑爷。
这一老一小，俩人静默的时刻，从彼此的眼神儿里，无不写着更能可贵的难得时分，更是显得弥足珍贵。
老爷子坐在后排座位上，男人坐在司机驾驶座上。此时，男人半倾斜半侧着身子，脸庞和脖颈呈现不规则角度的弯转儿。
俩人面面而视，男人显得更加丰神俊朗，而老爷子更是苍劲豪迈，彰得益彩！
男人已经在心底儿屏足了劲儿，要听老爷子数落一顿，就等着老爷子痛快发话呢？
王霞哥是忐忑不安而又踌躇满怀。
终于，一句浑厚、敦实，苍迈的嗓音儿，如夕阳落入黄昏的昏黄通红，厚厚实实的打破了那一份寂静。
“小王啊!记得我十六岁那年参军，不论是抗日战争还是解放战争，参加了大大小小的战役。可人们都说，不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没想到，竟由排长到了连长。你爸不仅是我手下最得力的一个将士，更是如同左臂右膀似的得力助手。
我们情同手足，患难于共，知心知友挚友和亲人。
眼看，全国人民就要解放了，胜利的号角已经吹响。在一次与敌人撕血拼杀时，竟没了子弹，面对敌众我寡的局面。
万分危机时刻，为了突破重围，也只有与敌人面对面的拼刺刀，更是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可着自己的身子上。”
男人听着岳父大人不仅没有训斥自己，竟连任何难听的一句话语也没有。
沉默着，不知不觉随着老人的革命史进入那一场血淋淋的画面，惊讶的问，“那怎么办？后来呢？咋突破重围的？”
老人面对这一声又一声的疑问，烔烔有神的目光里，写着对往事的沉思，显得更加豪情豪迈。
不知是对战友的思念和对过往历史难忘的情怀，男人看到了老人的眼神儿夹杂的无以排解的悲壮情怀，似乎更加珍惜眼前，珍惜当下，珍惜难道与老人相聚的每一个瞬间。
男人的身子向后不自觉的扭了扭，挪了挪，离老人距离更近。
“你父亲是个英勇的武士，不仅有热血战魂的英勇，更是有顽强的意志。以一当十，拼力奋杀在前，无畏无惧。
眼看，面对众人围攻，你父亲手中的刺刀连同胳膊被敌人凶狠的一个刺刀强砍了下来。但你父亲竟没有任何的哀痛和妥协，依然以寡敌众，一只劲腿强踹过去，一个翻转旋身，得力的一个外摆里合，在敌人防不胜防时，用另一只手霸气力道的夺去侧面敌人手中的一刺刀。与敌人奋力拼杀，带着那个狠劲儿和猛劲儿，无不让敌人萎缩畏惧三分。
在千钧万马时刻，眼看我们急援救兵即将赶到，与敌人拼杀更是分秒必争的热血沸腾。
不料，身后却有一个突袭刽子手，眼看刺刀是血淋淋得寸步不移，凶神恶煞的目标直逼向你父亲。猛烈攻击，杀气十足的攻势，寡不敌众。万分紧急时刻，眼看敌人的刺刀一步步逼近你的父亲，凶暴劲儿试图一刀刺破，从后背直逼胸膛。
眼看距离你父亲只有一步之遥，我卯足了劲儿斜跨过去，伸出了右腿，试图想从侧面攻击突袭你父亲的敌人。
本想一脚踹过去，让你父亲躲过一劫。却不料，脚下竟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我的右腿就这样在敌人的刺刀下滚落在地上……”
王霞哥听着岳父大人革命战争史，无不感慨万分。
今天的和平，曾有多少革命战士的鲜血换来的！
儿女情长是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一丝丝的内疚和愧疚袭上心头，是自己真的太自私！
此刻，坐在自己眼前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父亲，更是一位大英雄。
岳父大人顾不上男人是怎样的复杂交织的心情，总之男人是激动的无以言表。
老爷子又不紧不慢的说：“后来全国人民解放了，又逢到改革开放的浪潮，是国家的政策好，有各项宽大的扶持和拥护。”
岳父大人竟评选上了村支书，带领全村人挖鱼塘、植果树，还办起了几个加工的作坊。不仅仅销路好，就连全村人的就业致富都是蒸蒸日上，无不芝麻开花节节高。
从岳父的战争革命史到事业感情的辉煌，无不透露着老人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一生。男人看到的何止是眼前老人的豪迈和大爱，更多的是老人的那一份纯真的质朴，透着大爱无疆的光环，熠熠发光的闪现在男人面前。
男人禁不住在脑海徘徊着一张又一张的画面，一幕又一幕：父亲当年热血沙场的拼死搏杀、一只胳膊被敌人活生生的砍掉，老人的右腿被敌人生生剥夺的鲜血淋漓……
身临其境的紧张、恐惧和担心。更令男人想不到的是，自己眼前的老人竟是救父亲生命的大英雄！只是知道老人有一假肢，走路行动不便，没想到老人失去的一条腿竟是为了自己的父亲。
何止是自己父亲的救命恩人？当年，父亲危在旦夕，瘫痪在床，是岳父大人伸出援助的手，不仅帮父亲看病，还供自己读书上学。
如果没有岳父大人，自己的命运可想而知。
男人万般感激之情，纵使有千言万语仍无以表达。
因为老人不仅仅是父亲的恩人，更是自己的恩人……
也许是男人的缄默抑或是沉思惊动了老人，只听老人似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叹了一口气，朝男人心疼的慈眉善目道：孩儿啊！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爹，没能好好的照顾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孩子！你爹我对不起你，让你这些年没少受。”
老人的话还未说完，不知是老人的那一个字“罪”，是何等的含义。男人已泪流满面，哽咽哭泣。
人们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时，男人无法压抑自己的心情，“爸！应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有好好的孝敬您，尽到应尽的孝心，让您平添忧来又添愁，整天操不完的心！”
车内的两个男人，是两代人的故事，不仅仅是写着两辈子的恩情。夜已深，夜幕显得更加沉静，男人依依不舍得送别老人，搀扶着老人缓慢下车。
一个人静静的把车驶向了小区门口。
男人想到了父亲临终时的遗言，想到了……
妹妹的一句话如醒世警言在男人耳边回荡着：嫂子并没有做对不起我们的事儿，房子卖了，又给买个大的，容易吗？
男人歇斯底里的呐喊，比起父亲，比起岳父大人，自己还算是个男人吗？
似脚上绑了沉重的沙袋，男人背负着千斤顶的重任，走进了小区。站在楼下，看到头顶皎洁的月光，男人吸了一根烟，随着烟雾的萦绕，男人抬头望了望。
透过玻璃窗看到那一抹柔和暖暖缓缓的灯光。
不知不觉迈着稳健的脚步，不知是怎样的心情，男人敲响了一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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