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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九十一章:隐隐欲废立


李豫虽然早就饥肠辘辘,可看着面前热气腾腾的肉饼却毫无食欲,但碍于太上皇殷切注视的目光,也不得不勉强吃了几口。

        “来这里之前,可去过秦晋那里了?”

        正暗自胡思乱想间,冷不防李隆基又问了一句,李豫不及思考便下意识的答道:

        “孙儿的确去过秦晋那里!”

        “见着人了?如果所料不差,一定不会见到!”

        李豫惊讶的问道:

        “皇祖父如何猜得到?”

        “你这个娃娃,以为祖父这一大把年纪都白活了么?到现在虽然已经是大半个身子都进棺材的人了,可就这看人的本事还没丢掉!”

        李豫默然不语,他有些不以为然,还真想问一问太上皇,既然看人甚有一套,因何又错用了安禄山呢?只不过这种想法只能在肚子里转圈,却绝对不敢问出来。

        “想不想知道秦晋因何不见你?”

        “孙儿自然想知道的,请皇祖父解惑!”

        李隆基直了直弯曲的腰杆,最终也没能把身子绷得笔直,只得放弃又重新佝偻起来。

        “前一阵秦晋自请受罚的事,你可听过?”

        李豫一愣,没想到太上皇既然提到了这件事,当时秦晋自请受罚闹的长安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都树大拇指夸赞,可又与现今要的话题有什么干系呢?

        “秦晋自请受罚,无非是要维护他所一手弄出来的律令,朕虽然不愿苟同,也不得不承认其坚持律令的决心无人可以撼动!”

        李隆基向来以权术为本,律令只不过是为其提供方便的门面把式而已,秦晋则反其道而行之,坚持律令为先,权术为后。如此治军倒是无妨,可如果延伸到朝政上来,虽然会有积极的效果,然则也如同一柄双刃剑般,束缚住了天子的手脚。这种律令为先一旦在朝廷上形成了风气,便会上下一同维护,再难有人可以撼动分毫。

        这是李隆基的隐忧,他提及其中的某些关键处并非是要李豫了解这些,而是另有用意。完,他就目不转睛的盯着李豫,看着他的反应。

        好半晌,李豫才用一种不甘的口气半问半答。

        “难道,难道秦大夫也反对赦免那些宦官的罪吗?他们,他们不过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而已,如何不揪出幕后的主使?不是也有质问主谋而不闻胁从之吗?”

        李隆基微微摇头,他忽然发觉李豫竟还有迂阔的一面,这满朝上下的文武官员中又有哪一个是睁眼瞎?难道他们就看不出来谁是幕后的主使吗?

        就实而言,无论哪一个都看得出来,可谁又敢站出来指责那个墓后主使呢?

        “主使者?谁?李辅国吗?”

        “皇祖父……”

        李豫愣住了,他没想到太上皇竟然话如此直白,一时间竟有些张口结舌。

        不等李豫缓过神来,李隆基从案上堆积的卷册中翻出了其中的一卷,抄在手上递给他。

        “这是秦晋呈给政事堂的‘律令论’你拿去看看。”

        李豫又是一奇,他还头一次听秦晋会做这种文章,世人都知道秦晋善将兵,善打仗,却还头一次听其也能做文章。

        看着李豫略显夸张的表情,李隆基笑道:

        “你们都忘了吧?秦晋可是天宝十载的进士,论才也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寻常大臣比之也差得远呢!”

        经李隆基的提醒,李豫也才记了起来,秦晋的确是天宝年间的进士。官场间流传有俗语。“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意为三十岁考过明经科已经很老了,而五十岁考过进士科则算年轻的。

        秦晋至今还不到而立之年,文武样样都出类拔萃,实在令人不禁赞叹。

        李豫怀着这种既震惊又感慨的复杂情绪翻看着那一卷《律令论》,其正文仅仅千余字,大概是一则综述、总论,但其中却不厌其烦的阐明了一个观点,那就是律令为先。

        李隆基指着卷册上其中的一句,道:

        “律令不诛心,幕后主使虽然心怀叵测,却难以欲加之罪!这就是秦晋不见你的原因所在!”

        其实,李隆基在这话时,心中还存着一丝疑虑不便与李豫言明,这也仅仅是一种直觉而已,没有任何依据的支持。那就是,他隐隐感觉到,秦晋似乎颇为忌惮李辅国其人,至于因何有这种直觉,却又很难明白其中的因由。

        李豫这才恍然。

        “怪不得人人都作壁上观,原来,原来都是在害怕……”

        话到此处戛然而止,李豫气话归气话,但他还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谁又能那几十个待宰的宦官真正清白呢?他们被利用了确是不假,难道他们自己就没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吗?

        不诛心的,他们的所作所为一连违犯了两条可杀之罪,若以乱世重典的惯例,只杀其人已经是开恩了。

        忽然间,李豫看到太上皇浑浊的眼睛里寒光一闪,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另一个想法猛然从脑子里跳出来,谁秦晋会放过幕后的主使了?李辅国除非再也不作恶,否则早晚必备律令所制!

        “孙儿明白了!”

        李豫的态度转变很快,从单纯的同情那些将死之人,转而为理性的面对。

        然则,李隆基还是暗暗摇了摇头。他和李亨显然都对这个将来承继大统的人寄予了过多的期望,可惜李豫不能做到心狠手辣,又心思单纯,这的确是好为人,可绝不是一个天子所应具备的素质。

        李隆基从二十多岁时就已经参透了其中的关节。

        当天子的人,注定就要无父无母,无儿无女!

        这倒不是当天子的人必须抛弃父母子女,而是要将所有的牵绊一股脑斩断,不论任何人,为了江山社稷,无不可牺牲!

        想到此,李隆基颇为心疼的看了一眼还处于懵懂之中的孙子,叹息一声。他毕竟是在李亨的庇护下成长至今,不像自己,武后当国的那个年代,没有人可以给其应有的庇护,自小就生长在朝不保夕,尔虞我诈的环境中,自然也变多了许多的无情。

        李豫把一切问题都归结于简单,恰恰犯了身在政局之中的大忌。身为上位者,所有问题必须复杂的分析和判断,而在提出处置方法时,则反其道而行之,越简单越好。不懂这个道理,他往往就会在各种看似合理的事实左右下而变的东摇西摆。

        然则,李隆基无意耳提面命的对其进行教,而是相信,身为大唐社稷的继承人,早晚会有一天亲自领悟!

        李隆基到现在已经年逾古稀,对所有的儿子不曾有过真正的温情,一辈子都在防着他们,暗算他们。皇子们也对这位亦天子亦父亲的人畏多于敬。他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状况,可今日不知如何,见到孙子李豫连夜而至,胸中本已经铁石冷硬的地方,似乎软化了许多。

        “任何决断祖父都支持你,现在,你还是一如来时的初衷吗?”

        李豫迟疑了,他问自己,难道当真要救下那些宦官吗公义和真正的除恶难道仅仅就要着落在那些不堪之人的身上?掂了掂手中的卷册,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秦晋,毕竟这个人自从主持长安防务以来,还未曾令其失望过。

        ……

        长安城外,娄亭驿。马厩里一次性竟栓了上百匹战马,小小的驿站从未接待过如此之多的人和马。因为此处距离长安不过十里距离,但凡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加紧几步赶路尽快赶到城内过夜,除非是错过了时辰,不得已之下才在这里歇息一夜。

        驿吏程三闲坐在当院的石盘上,好奇的抻着脑袋,侧耳倾听着堂屋内那些人在高一声,低一声的议论。

        这些人的身份都不一般,用的都是左卫军的通关文牒,不过程三却感觉的出来,如此只不过是刻意低调的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身份也许当与天子有关。领头的那个人看起来也有四十上下,然而却颌下无须,分明就是个宦官啊。

        宦官虽然是贱民,为世人所不齿,但宦官也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天子家奴的身份,凭此甚至比那些朝廷重臣更得天子的信任,早些年的边令诚,不就被天子派到西域去杀敌立功了吗?后来还有什么程元振、鱼朝恩也是风光一时。至于权倾朝野的高力士,更是位高权重,就连宰相都不敢轻易得罪。细算起来,宦官虽然低贱,可一旦发达了,时来运转,那就都是人中龙凤,绝不能小看了。

        “你的人可看清了?”

        “看的清清楚楚,广平王夜入兴庆宫,直留了一个半时辰才出来。”

        “何曾想到过,到最后竟是广平王揪着咱们不放!义父,不如……”

        啪!

        清脆的耳光声自堂屋内传了出来。

        “混账王八蛋!废立之事岂是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可以出口的……”

        这几句话听的真真切切,程三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大热的天里硬是周身发寒,打了个哆嗦。

        乖乖俺的娘,这些人都是哪路来的神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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