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9章 百鬼夜行（三十二）：仁者心动
这次上山，杜尘和叶萱不需要像之前那样照顾子觉他们的速度，自然是全速赶路。所以很快就来到了之前离开的山洞，将外面的树叶全都弄掉，杜尘没有去用那个火把，直接用手电筒照着走了进去。
山洞还是原来的那样，箱子也是如此，没有丝毫的变化，无论怎么使用那把金色的钥匙，还是无法打开。
咚咚咚……
杜尘又沿着四周墙壁敲打，一遍又一遍仔细听着声音，想要辨别出不同来。
叶萱也没闲着，而是仔细观察每个箱子，然后双脚用力踩着脚下的每一块地面，希望能够发现一些异常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杜尘和叶萱都放弃了。
其实杜尘之前就检查过一次，虽然因为子觉拿草药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没有太仔细检查，但基本确定没有异常。如果不是因为碰到那个老道士，杜尘也不可能再回来。
“杜尘哥，会不会像西游记里的那样，菩提祖师敲了孙悟空三下，就是让他三更天去自己的房间？”叶萱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你上山的时候说那老道士拍了你三下肩膀，就是说晚上子时三更天？”
子时三更天，差不多也就是午夜12点了，而现在才下午16点多。
“我也这么想过，毕竟百鬼夜行的话是晚上才出来，说不定跟鬼有线索。”杜尘也皱眉看着整个山洞，“可我们只有20小时不到的时间，等到三更天的话，我们没有足够准备的时间。”
杜尘在山洞中行走着。
此时山洞中的光线完全靠手电筒，如果灭掉手电筒的话，里面就漆黑一片。
“那怎么办？”叶萱想了半天，还是没能理解道士的用意。
“我倒是想起另外一个典故来，唐朝时的禅宗六祖慧能的典故。”杜尘想了下，说道，“当年五祖弘忍知道自己要圆寂，就让弟子各自出一个偈子，谁写的更有禅意，就把衣钵传给谁。当时弘忍有一弟子神秀上座写了一首偈子，五祖觉得并没有领悟透。后来干舂米活的慧能也做了一首偈子，正中五祖心意。可神秀上座在寺中德高望重，慧能只是一个舂米的，为了防止慧能被害，五祖就说慧能写的不好，可却私下找到慧能，用柱杖敲打了三下捣米的碓头就走了。慧能明白其意，晚上三更天去了五祖的的丈室，五祖传授衣钵，讲解金刚经，随后连夜送慧能离开，让他回岭南。慧能为了躲避神秀的追杀，混在猎人中十多年，随后才建立了禅宗的南宗，与神秀的北宗南北呼应。南能北秀这个说法，就是这么来的。”
听着杜尘讲出这么一个典故，叶萱惊讶半天：“我还以为敲打三下这个典故，只有西游记中才有。”
“孙悟空这个典故，就是出自于慧能的典故。”杜尘笑道。
“可你刚才说的那个典故，不也是夜半三更的时候吗？”叶萱不解了，“那我们不还是要继续等？”
看着山洞中杂乱的箱子、尘土、树叶、杂物，杜尘将手电筒关掉，山洞中重新归于黑暗：“关键就在于神秀和慧能写的那两个偈子。”
突然的漆黑，让叶萱吓了一跳，不过杜尘的话让叶萱也好奇的很：“什么偈子？”
“神秀将自己领悟的禅意写成‘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神秀是将众生的身体比作觉悟的菩提树、将众生的心灵比作明亮的台镜，尘埃则是烦恼。要时常去观察，自省，才能断除烦劳，以免被尘埃遮蔽了本性。”
“那慧能呢？”叶萱追问。
“慧能写的是‘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杜尘停顿一下，问道，“你觉得哪个意境更高？”
“当然是慧能啊，我听的最多的也是慧能说的这句话。”终于有自己能说的话，叶萱小小得意一把，“而且慧能这句话应该是说菩提原本就没有树，明亮的镜子也不是台，本来就是虚无的没有一物，心里哪里会有尘埃。这种空的境界，显然比神秀执的境界更高。”
等叶萱说完后，杜尘问道：“那我问你，无心无尘，人还是活的吗？”
“这……”
叶萱小嘴张开，半天说不出话来。连心都没了，这么还会是活人。
“神秀讲究的是渐悟得道，是属于实用主义，一般人来说，就是需要自我反省，时常去拂拭，才能够保持本性。当时的慧能虽然立意更深远，但对于一般人来说没什么见性，如果不从神秀的‘渐宗’开始，很难到慧能的‘顿宗’，也就是顿悟。慧能的见性，其实也是那天晚上去了五祖的丈室，聆听了金刚经之后，才顿悟‘不住相而生其心’这句话。我大概知道，老道士那三下的意思了。”
杜尘说完之后，再没说话，而是在漆黑的山洞中闭上双眼，双手盘着道士给的那张符咒，席地而坐。
叶萱虽然看不见杜尘，但也听得出杜尘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缓。最奇特的是随着杜尘的平心静气，手中那枚道符开始发出一丝异样的光芒，杜尘的呼吸也更加均匀，没有一丝一毫的紊乱。就像神秀的渐悟一样，正在剔除心中的杂乱思绪。
所以叶萱这个时候更是不敢打扰，自己也想学着杜尘静下心，可是一想到杜尘刚才说的那些话，却一直想不通，心里也就越乱。
在道士那枚奇异的符咒帮助下，杜尘现在进入了一个奇妙的世界，心平气和，没有一丝一毫的烦恼。
随着杜尘心性的变化，叶萱惊讶地发现原本漆黑的山洞开始明亮起来，原本满是枯草、树枝、尘土、箱子杂乱堆放的山洞，变成了一望无际的大草原，杜尘就坐在草原中间的菩提树下，感受着风吹草动的细微变化。
“天呐，杜尘哥，这是怎么回事？”
叶萱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四周情形就是突然变出来的。
可是杜尘对于叶萱的呼喊没有丝毫反应，仍旧坐在原地不动，呼吸更加的平稳。此时又随着杜尘的心性的变化，四周的景色也开始逐渐扭曲。
杜尘身后的菩提树变成了一个蒲团，四周的草原变成了高大的院墙，那些花花草草都变成一砖一瓦。此时的杜尘和叶萱已经置身于一座巨大的寺庙之中。一名老禅师坐在广场上方，正在讲《涅槃经》。在下方，也就是杜尘的四周，是无数静坐的和尚，还有慕名而来的百姓。
此时在禅师讲禅的广场上，还有一杆讲经的幡旗，在广场上飘扬。
“是风动，还是幡动？”
正在讲经的老禅师突然问道。
“是幡在动，我的眼睛看见的便是幡动。”一名和尚回答，他身边的和尚也都赞同，“亲眼所见，自是幡动。”
“不对。我觉得应该是风在动。风不动，幡怎么可能会动？”另外一名和尚反驳，响应者众多。
“那幡动，有何错？”
“风动，又有何错？”
一时间，广场上的和尚们全都争执起来。
老禅师看着杜尘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坐在蒲团上，便开口道：“这位施主，不知你作何解？”
随着这句话问出，广场上的和尚，还有四周听讲的百姓全都看了过来。杜尘却没有丝毫反应，依旧坐在蒲团上逼着双眼，任凭四周和尚如何催促，杜尘都没有丝毫的动静。
“杜尘哥，以你的聪明，你应该知道的啊。”看着杜尘不开口，叶萱也急了，她也看出来这是一个考验，如果考验过了，说不定就能够得到信物三的机遇。
老禅师见杜尘一直不开口，只是坐在那里不动，整个人怒吼一声站起，身体的袈裟化为鲜血毛皮，全身上下也都渐渐化为厉鬼模样。不仅如此，四周那些和尚和百姓也都成了大小鬼。而原本庄严宏伟的寺庙，也变成了白骨森森，鲜血直流的山洞。
“想要得到玲珑宝箱，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在三更天之前打倒我们。”
血皮毛发的厉鬼飞腾到山洞顶部，那些大小鬼们也都尖啸出声，整耳欲聋，让叶萱心中一阵气闷。自己这还没出手，就已经没法战斗。
嘶哑。
厉鬼大吼一声，从空中俯冲而下，尖锐的利爪对准叶萱刺了过去。
叶萱虽然心中气闷，但也不会坐以待毙，一个精神攻击释放出来，可实在等级太低，对厉鬼的效用有限。
噗嗤！
厉鬼的右爪刺透叶萱的身体，鲜血沿着叶萱的身体流淌下来，叶萱的意识也在溃散，伸出右手想抓住杜尘：“杜尘哥……为什么你不救我。”
“既非风动，亦非幡动，仁者心动耳。”
坐在蒲团上的杜尘睁开双眼，站起身来。
随着杜尘的站起，四周的景色再度幻化，厉鬼全都痛苦地尖啸着消失不见。原本死去的叶萱，依旧好端端地蹲在杜尘身边，还在研究杜尘刚才那句话的意思，结果半天也想不出来，郁闷地撅着小嘴。
刚才的一切，赫然都是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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