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噩梦
杜晨宇在昏昏噩噩的模糊状态下尝试了很多次，不知过了多久，才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床，杜晨宇感觉特别疲累，又重新阖上眼帘。
“叔叔，你醒了吗？”稚嫩的童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杜晨宇再次睁开眼睛，朝声音來源的方向看去，他很艰难的溢出一抹疲惫的笑容，伸手召唤在床尾那里缩成一团的孩子，“是小睿啊，过來……”
小睿万分欣喜，爬向床头，跪坐在杜晨宇的肩膀旁边，静静的看着他。
“你什么时候來的？”杜晨宇抬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昨天晚上方叔叔把我抱來的，你睡了一晚上了。”小睿盯着杜晨宇缠着绷带的手，沒敢问是怎么受的伤。
杜晨宇感叹这孩子的懂事，“那你在这里守了一晚上？怎么不把我叫醒……这几天他……方叔叔把你放在哪里了，有沒有对你不好？”
小睿摇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杜晨宇把被角揭开，“进來和我一起睡好不好，那边坐着多冷啊，傻孩子……”
小睿很听话的躲进被子里，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伏在杜晨宇的胸口，他眨眨眼睛，睫毛刷的杜晨宇的胸口很痒。
那晚过后，方轻唯再沒碰过杜晨宇一下，不仅把小睿送回了他的身边，而且对他更是百般的体贴，尽管换不來杜晨宇的一点回应，但至少不会争锋相对，杜晨宇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小睿身上，再也无力去争辩什么。
他只想离开，然而即使磨破嘴皮子，方轻唯依然无动于衷。
他们都对彼此的需求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个要走，一个却要留，各不相让，就像一场无法化解的冷战一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你要怎样才能不恨我？”
“除非你放我走！”
“那你就恨我一辈子吧。”
方轻唯求助于时间，希望光阴一点点磨灭掉杜晨宇的坚持，可杜晨宇却不能等，小汀和季迟还在外面，这让无时无刻不为之担忧，而想要离开的心也更为迫切。
“放我走吧，算我求你了，小汀离开我很久了……”杜晨宇竟屈膝跪在了方轻唯面前，口气是放下一切的渴望……似乎生命就快枯萎在这牢笼中了。
方轻唯无所适从，杜晨宇居然会求人，还会给人下跪……如果是以前，方轻唯根本无法想象这一幕，这到底是谁在逼谁呢？
“我……给我时间考虑一下吧！”这一次，他无法断然拒绝，方轻唯逃也似的转身走掉了，他不想看见那样的杜晨宇。
“等等……”杜晨宇忽然抓住了方轻唯的衣服下摆，摊着手，目视前方，瞳孔异常的空洞……“给我一包烟好吗？”
方轻唯愣了几秒，本來想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最终还是从包里摸出了半包香烟，塞到杜晨宇手里。
“还有，打火机给我……”
“你少抽点……”
杜晨宇就像拿到了糖果的孩子一样，坐在了地上，苦笑道：“你给的本來就不多，我上哪儿多抽……”
杜晨宇细细的摩挲着烟盒上的文字，好像在轻抚曾经的记忆一样，方轻唯注视了他很久，确定沒事以后才无奈的离开了他的房间。
杜晨宇打开抽出一根香烟，点燃后的气味让好几天沒抽烟的他觉得有点不习惯，竟开始咳嗽起來，小睿跑过來为他拍背，可他却咳嗽不止，最后居然呛出了眼泪。
天亮的时候，烟灰缸里七零八落的丢着几个烟蒂，杜晨宇看着熟睡的小睿，把只剩下一根烟的烟盒揣进了包里，他背靠床边，看着窗外的暮色，无声的等待天明的到來。
清晨，他们在同一张桌子上享用早餐，而且杜晨宇意外的胃口不错，方轻唯甚至觉得有些不习惯。
“干嘛用那样奇怪的目光盯着我看？”杜晨宇为小睿抹去嘴角的牛奶须，不经意的问了这句。
“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错？”
杜晨宇若有似无的扬了扬嘴角，什么也沒说，只是埋头对着自己的盘子，过了很久，听见方轻唯放下刀叉的声音，随即，方轻唯清醇的嗓音缓缓道來，“晨宇……我们和好吧，你不是担心小汀吗，你一定知道联系他们的方法，把她叫回來，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现在已经沒有任何人阻拦我们了，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心里添一道屏障呢？”
杜晨宇在心里冷笑，那天把他绑起來狠命操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会在他心里留下屏障……然而，他却心口不一道：“你也给我一点考虑时间吧。”
方轻唯一时沒有反应过來，杜晨宇的这个态度，几乎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令方轻唯惊喜的就像初恋表白成功的少年一样，他从椅子上起來，不知道说些什么……“那……那你好好考虑吧，我去公司了。”
本來已经走到门口，方轻唯又回过头來指指嘴角，“你这里也有？”
“什么？”杜晨宇抹了一下嘴角，上面沾了一点点奶油，他的脸上一下就浮起了红云。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方轻唯开车离开的声音，而杜晨宇还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须臾过后，他看向外面，猛的站起身來。
“叔叔，你怎么了？”
杜晨宇对小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他不要说话，小睿乖乖的闭上嘴巴，看着杜晨宇的一举一动。
他來到窗边，轻轻揭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风雨不改的站着看守的人，比起以前，只多不少。
杜晨宇把餐桌上的盘子和花瓶拿下來，轻轻的挪动桌子，尽量不弄出大的声响，不一会儿便把桌子移到了门边，死死的把门抵上了，然后把窗户也从里面锁了起來。
确定沒有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后，杜晨宇來到了卧室，在梳妆台的底下摸出了一把钥匙，他像拿到宝物一样把钥匙置在胸前，或许刚來美国时，他就料想到了现在，这是他给自己留的后路，也是绝境中的唯一方法！
这栋房子有一个地下室，但是是上了锁的，而杜晨宇早就在搬进这个新家时就悄悄存好了备份钥匙，现在正是该它派上用场的时刻。
杜晨宇拿起钥匙从卧室出來，來到楼梯下面的地下室入口处，打开了地下室的门，顺着阶梯走下去，里面一片漆黑，他扶着墙找到了电灯开关。
啪嗒一声，空间顿时明亮起來，地下室的房间也是按照居住环境设计的，所以下面也很漂亮，而且更有情调，这本來是方轻唯为了和杜晨宇逃避孩子们的二人世界，住进來后只來这里疯狂了一晚。
杜晨宇的手抚过沙发靠背，上面还留有那次的欢爱痕迹，现在想來，好像是梦境一样……而且眼下的境况也不容他多想，杜晨宇快步走到液晶电视旁，打开下面的壁橱，把里面摆放整齐的名酒拿出來，最里面，赫然呈现出许多个大小一致的汽油桶！
杜晨宇一手提一个，总共走了四趟，才把地下室的汽油桶全部搬到上面去。
楼上，楼下，楼梯走道……客厅厨房卧室，杜晨宇把房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淋上了汽油，直到每一个汽油桶都底朝天为止。
小睿在一旁安静的看着，也不好奇杜晨宇到底在做什么，等他把汽油泼完后，他抽出一张面巾纸，垫着脚尖递给杜晨宇，杜晨宇失笑，他弯下腰來，让小睿替他擦掉额头上的细汗。
杜晨宇单膝跪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像精灵一样的孩子，他过分的沉默了，好像知道一切似地，大眼睛那么清明，像年幼时的小汀一样，那么惹人疼爱……
“给叔叔点烟好不好？”杜晨宇拿出只剩下一支香烟的盒子。
小睿点燃打火机，双手递上火源，为杜晨宇点上了最后一支烟。
室外，把守着门口的两个保镖突然察觉到异常，两人对视一眼，纷纷朝身后的大门看去。
“你有沒有闻到什么气味？”
一经提示，另外一个人立即用力嗅了嗅，空气里的确有什么味道，在大脑里过滤了一遍，突然大惊道：“不好，是汽油！”
“快！”
二人來到门前，扭动门把，却无法将门推开，殊不知，里面早就被杜晨宇用餐桌抵上，而且搬了许多重物压在上面，一时半会根本进不去。
外面传來猛烈的撞门声，而杜晨宇的一支烟也快到尽头了，“小睿，敢不敢？”
“敢！”小睿的眼底毫无惧意，他拿下杜晨宇叼着的半支烟，将亮着火星的烟蒂扔到了楼梯下。
汽油遇到燃点，顿时由一点星火形成燎原之势，从楼梯一路蔓延至楼上，燃烧了半面墙，随之……整个天花板也被火焰吞噬，轰轰然将烈焰传导至每一点可燃的事物上，四面火舞的墙构成了一个瑰丽的火海，把杜晨宇与小睿包围在其中，如同置身在曼珠沙华的海洋一样。
杜晨宇把打火机放在一个矮桌上面，然后把左右无名指上的戒指取了下來，爱怜的摩挲了一下，然后恋恋不舍的与打火机并排放在一起，最后给予它一抹充满爱意的注视。
杜晨宇低身抱起小睿，在他耳边低语，“怕吗？”
“不怕！”小睿环住杜晨宇的脖子，把脸紧贴他的脸，依偎在一起。
火光映红了杜晨宇的脸，就像在一个光影华丽的舞台上一样，用这样轰轰烈烈的方式谢幕，然后转身留下一抹不真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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