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好人不长命
秦怀玉问出此话后，坐在椅子上的沈默不断思索自己等人来到黑风镇后看到的一幕幕。
本该笑脸迎人却凶悍无比的摊贩，本该趾高气扬挺胸走路的寻常百姓，言行举止且都畏手畏脚。
再加上那老汉两次都没说完的话，种种迹象，尽皆表明这黑风镇远远不同于其他集镇。
虽然目前还没看出什么踪迹，但沈默心中对于这黑风镇的百姓也提防起来，还是且等明日仔细调查过后再说吧。
三言两语将秦怀玉等人安抚过去，几人便就寝了，等到半夜的时候被人唤醒，出去替换在外边守候甲胄的兵卒。
明天还需在这小镇上详细调查，都需要足够的体力，所以今夜大家都辛苦一些吧。
现在已是四月中旬，站在院中都能感受到浓浓的热意，四周虽然寂静，却透着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等到第二天凌晨，太阳初升，沈默进屋去将还在熟睡的战友们唤醒，正准备去向那老汉告别时。
就见到老汉端着盛满稀粥的饭碗走了过来，询问沈默他们是否需要用餐。
唉，看着老汉手中那清澈见底，根本没多少米粒的稀粥，沈默就能猜到这老汉的日子，恐怕也没那么好过。
反正他们身上也都带着银钱和干粮，也就婉言谢绝了这老汉的好意。
朝老汉道谢收留他们几人，又给老汉留下了一些铜钱后，便离开准备前往镇中再打探一些消息。
在他们走后，老汉自己稀里哗啦的将碗中稀粥喝了个精光，又把盛满稀粥的锅给盖上了。
留着这些粥还能再吃两顿不是，心中也在不断感叹，好人果然有好报，希望那个商队管事儿的小郎君能够听从自己的建议，早点启程吧。
若是在这镇中待的时间长了，被那些人给看到，恐怕…
唉，想了又想，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家务后便走出了房门，方才那个小郎君给他留下的铜钱够再买上几担粮食，能再撑上几个月了。
老汉走出家门便朝镇上贩卖米粮的店家走去，虽然这小镇乃是黑风寨众匪徒处理赃物，进行交易的地点。
但是也住了不少像老汉这些普通的百姓，无论是谁，也都免不了吃喝拉撒不是，而这米粮店也就由此而生了。
老汉走到米粮店中，瞅了瞅那挂在墙上的价格，又摸了摸自己胸口那钱袋的重量。
挑选半天，最终还是挑了一种价格最低的劣米，人老了，也就没必要再讲究那些口舌之欲了，多买些粮食，能多活些日子，才是正道。
米粮店的掌柜给他盛了满满一口袋劣米，最后看这老汉那居家过日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叹了一口气，又给他加了一碗米才递给老汉。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呀。
老汉接过那米口袋，将怀中的铜钱留下十几枚留作家用，剩下的全部交给了那粮店掌柜，抱着米口袋面带笑容的就朝自己家中走去。
要说这也只是一次寻常的购物，根本算不得起眼。
可是这黑风镇是什么地方，就在黑风寨所在的山下，镇中百姓也有很多都与山上的匪徒有联系。
至于镇上原本就有的那些流氓地痞，就更不用多言，跟黑风寨的匪徒铿锵一气，没少霍霍镇上原有的那些百姓。
而这老汉正是被几个流氓地痞给盯上了，要说起来，早在孙永耀组建黑风寨之前，老汉就在此地居住。
算是原生态的土著了，在他年轻的时候也积攒下了不少家业，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子嗣。
在前几年将自己老伴儿送走后，就独自一人居住在这黑风镇中，年龄大了，也没想着再找些丫鬟什么的。
原本他的生活可以说是安享晚年，可黑风镇是什么地方，自从黑风寨众匪徒在山下镇上开始销赃出售赃物后。
镇上的风气就乍然一遍，许多流氓地痞靠上黑风寨的威势后，那就更加兴风作浪起来。
老汉家中积攒下来的那些金银财宝或值钱东西，早在前几年就被那些流氓地痞给抢走了。
这才造成老汉如今省吃俭用的局面，而今这一伙儿流氓地痞看到老汉竟然还有闲钱去买米粮，不由得心中又起了几分歹心。
他们几人原本在镇上那是人人厌恶，可自从搭上黑风寨的关系后，可谓是狗仗人势，在镇上几乎无人敢惹。
至于这老汉，在他们眼中那就跟行走的钱袋差不多，前几年就在他家中捞了一笔，看他年龄较大才饶他一条老命。
现在看他又不知从那弄来的银钱购买米粮，那管得了那么多，抢了便是。
只见这几个流氓地痞左摇右晃的走到老汉跟前，拦住了老汉的去路，为首一人还特意的伸出一条腿挡在老汉身前。
老汉上了年龄，老眼昏花，再加上心中想着又有口粮的喜悦，迈步直朝自己家中走去，忽感觉眼前一黑。
抬头看去，正好见到这几名横行乡里地痞的模样，心道他只是一寻常老汉，惹不起，还是躲开吧。
怀抱米袋后退两步，就准备绕过他们几人，可这几个流氓地痞都盯上了他，又怎能让他就这么走了。
果不其然，老汉退后两步，就又被他们挡上了去路。
使得这老汉心慌不已，抱着米袋朝那为首的地痞说道。
“马兴孝，你们无缘无故的为何挡住老汉的去路，老汉家中那些银钱，和稍微有价值的东西。
不是早就被你们给抢走了吗，如今老汉只剩下区区病体，实在是没什么能让你们抢的了。”
老汉声音颤颤巍巍，要是放在其他人身上，任谁都不会为难这样一个老者。
可这几名流氓地痞心中认定了老汉肯定还有余钱，不然怎么能去粮店买这些米粮呢，那管得老汉解释的那么多。
其中为首的那个流氓，也就是马兴孝，朝身边的人挥了挥手，那几个流氓地痞冲着老汉就是一拥而上。
其中一个一脚就将老汉踹倒在地，原本抱在老汉怀中的米袋也被甩到了一旁，米粒散的遍地都是。
马兴孝看着自己这些跟班在老汉身上不断摸索，最终却只摸出了一个装着十几块铜板的钱袋。
心中不由有了几分恼火，朝那老汉呵道。
“廖老头儿，别给脸不要脸，耶耶还不知道你，整天就靠着捡些剩菜活着。
说说吧，这买米粮的钱是从那来的，还有没有剩余的，赶紧拿出来，耶耶饶你一条老命，若不然，哼哼…”
老汉，也就是那廖老头儿听到马兴孝的话后，心想自己一条老命无足轻重，可不能连累到那个年轻有礼的小郎君。
也不知道那小郎君离开这黑风镇没，若是还没离开，被这些地痞知道他带领的商队后，再跟黑风寨中的那些匪徒通个信儿。
那那个小郎君的商队可能也会遭劫。
于是便躺在地上闭口不言，这使得那几名地痞更是恼怒，对着老汉拳打脚踢。
想要让老汉说出那银钱的来源，他们几个也好捞上一笔。
老汉本就上了年纪，再加上这里年终日忍饥挨饿，营养跟不上，哪能受得了这几个壮小伙儿的殴打。
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呜咽了没几句便晕死过去，可这几个地痞根本没停下殴打的动作，他们在此的恶行也引得了不少人围观。
虽然有可怜那老汉的，可是看到带头殴打这老汉的，乃是在镇上吆五喝六的马兴孝，心中虽有不平也没敢多言。
总不能因为救这廖老头儿，再把自己赔进去吧。
而沈默他们从老汉家中出来后便分散开来，去镇上人多的地方旁听消息。
有句话说得好，若想了解一个地方的秘闻，最好的地方莫过于酒楼茶馆。
因为这两个地方聚集的人最多，闲聊的事情也多，他们在这酒楼茶馆里还真旁听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
例如这黑风寨山匪是何时出现在此地的，以及山上十二位当家的名号。
大当家也就是黑风寨寨主孙永耀不用多言，二当家阎达开，三当家秦云鹏，四当家唐凌云，五当家…
等等等等一系列吧，至少也让沈默他们知道了自己将要面对的敌人是谁。
除此之外，还得知到了黑风寨山上匪徒的规模和大体布局。
这么说吧，他们几人各有收获，眼看已经得知到了自己需要的消息，便准备朝他们之前约定好的那个地方汇合。
结果还没等他们十几人聚集到一块儿交谈各自的收获时，就看到了街上的行人好似在朝什么地方赶去看热闹。
这肯定要去看看呀，于是这些人便从镇上各个地方朝老汉被殴打的那地方赶去。
途中沈默也见到了牛师赞和尉迟宝琪两人，冲他们使了个眼色，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继续跟着人群朝前走去。
当他们看到围观人群中间的场景时，各个眼珠通红，昨天他们刚来黑风镇，人生地不熟的时候，好心收留他们的那老汉，竟然被人打倒在地。
看着老汉已经晕死过去，那几个流氓地痞还没停手的样子，沈默与牛师赞实在忍不住了，正准备挺身而出之时。
站在他们对侧的尉迟宝琪则是先行一步，哇呀呀大叫一声便跳到了中间。
一脚就将为首的那个马兴孝踹倒在地，又三拳两脚的将围在老汉身边殴打的那几个地痞打开。
待将他们几人逼迫开后，尉迟宝琪赶紧蹲下身子，伸出手指去探老汉的鼻息。
可是手指上却任何感觉都没有，很显然，这老汉已经被他们几个活活殴打致死。
这使得尉迟宝琪感觉心头像是燃起一团烈火一般愤怒，昨天他们在老汉家中借住之时，半夜间他曾醒来，看到老汉出现在他们房中。
原本还以为是那老汉有歹心，结果只见到那老汉面容和蔼的，为他那几个将被褥踢开的战友盖上被子。
未免惊吓到那老汉，尉迟宝琪也装作假寐的模样，被老汉掩上了被窝。
为众将士盖好被子后，老汉又用手指点了点他们人头。
直到今天早上起床后，尉迟宝琪才搞明白那老汉为何要点他们的人数，原来是要为他们准备早饭。
在离开老汉家中之前，尉迟宝琪还特地去那老汉厨房中看过一眼，米缸内只剩下了薄薄一点底，连一碗干饭都不够。
很显然，老汉是将自己的存量全部用在了为他们煮的那一锅稀粥中。
尉迟宝琪乃是尉迟恭之子，在长安可谓是吃喝不愁，虽然他也做过不少混账事吧，但还是被那老汉给感动了。
心想等此间事了，将这老汉带回长安，也让这老汉好好享享福。
可没料到，这么善良的一个老丈，竟然被这几个地痞活活打死，这让脾气直爽的尉迟宝琪怎能忍得了，也就出现了方才他率先跳出来的场景。
言归正传，尉迟宝琪从廖老头儿尸体旁边站起来时，方才被他踹倒在地的马兴孝也站起来了。
自从搭上黑风寨的关系后，在这黑风镇上什么时候被人反抗过，这次还折了这么大面子，让他以后怎么在这黑风镇上混呀。
朝他自己那几个跟班下令，让他们一起上，好好收拾收拾这个敢对自己动手的家伙。
一时间这四五个人朝着尉迟宝琪就是一拥而上，而尉迟宝琪呢，本就武艺高强，再加上现在怒火攻心，对那几人下手那是毫不留情。
没过几下就将那几个地痞打的骨断筋折，一直在旁边站着的马兴孝一见自己的跟班都被打的这么惨。
吓得此时腿都软了，扭头便准备悄悄溜走，可刚一转身就又看到了两名壮汉拦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牛师赞与程处嗣两人，程处嗣方才也跟着人群走了过来，从沈默口中也知道了其中详情。
对这几个地痞可谓是鄙夷至极，他们几个在长安虽然也有纨绔之名，可从没做过这么混账的事。
竟然将一个垂垂老朽活活打死，不提他们金吾卫将士的身份，任何一个普通人也无法目睹此等恶行呀。
两人看着欲要溜走的马兴孝，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握的拳头嘎巴巴作响。
程处嗣一拳就打在他的脸上，将马兴孝打倒在地，嘴角黑青，还淌出了鲜血。
疼的马兴孝在地上不断哀嚎，嘴里还朝程处嗣他们嘟嘟囔囔的威胁道。
“唔可系呵风寨的仁，你们竟然敢搭唔。
（我可是黑风寨的人，你们竟然敢打我。）”
可是他这威胁在程处嗣他们看来还不如一个屁呢，耶耶们来这河东道就是为了收拾黑风寨，又怎会怕你一条黑风寨的狗。
既然他是黑风寨的人，那正好也可以从他口中问出些东西，朝后看了看，沈默也是冲他点了点头。
然后程处嗣与牛师赞两人就将瘫软的马兴孝给带走了，至于围观的人群，早在尉迟宝琪对马兴孝那些跟班动手时就散去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管这位英雄是从哪来的，他们可不想沾惹是非，免得以后被黑风寨的人算账。
与此同时，其实方才在围观人群中，还有与黑风寨有勾结的地痞，此时已经奔向黑风寨的方向去报信儿了。
而沈默他们也知此地不能久留，让尉迟宝琪带上那老汉的尸体后，便朝镇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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