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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哲夫成城 哲妇倾城


任公子叹道:“大将军所到之处,当真是威名远播,不料大将军顺道过楚,救了楚王不说,还能将伍氏与楚国之仇一朝洗净,成为楚王之亲,在下当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伍封斜了楚月儿一眼,笑道:“月儿忽然成了月公主,弄得在下一夜间变成了楚王的姊夫,这也是叨了老婆的光,不算在下的本事。”

        楚月儿格格笑道:“其实是大王想赐夫君的官,但夫君既非楚人,又与楚国颇多恩怨,大王便只好想出‘姊夫’这个官来打你哩!”

        伍封笑道:“不过这么一来,楚王已经答应在下,越国攻吴之时,楚国绝不插手,唯观望而已。”

        任公子大喜道:“这就好了,楚国地广兵多,素来强横,眼下叶公和子朝率军攻陈,已逼陈国都之下,一举灭了陈国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弄得吴国朝中上下心中惴惴不安。”

        伍封叹道:“陈国虽小,毕竟自成一国,不料叶公沈诸梁兵车一至,宗祀将绝,叶公果然是个将才!”

        任公子道:“我们在齐吴上下活动,大出金帛,吴王派一子为质,将大将军换来,这也是名正言顺。”

        伍封皱眉道:“在下毕竟只是国君之婿,虽然名正言顺,毕竟有些不成样子,不知是谁的主意呢?”

        任公子歉然道:“这是在下的主意,只因左思右想,无一良策,只能以此下下之策行之了,令大将军脸面受损。”

        伍封笑道:“这也无甚损面之处,不过在下是想一路大张旗鼓,吓一吓伯嚭那贼子而已。吴王是否知道齐国之质是在下呢?”

        任公子道:“先前不知,不过眼下知道了。本来他有些不悦,伯嚭又大加反对,幸好不疑与西施详谈之后,西施向吴王说项,吴王心结已解,如今反而高兴得紧,日日盼着,要与大将军兄弟相认,共过新年。”

        伍封道:“原来西施对朝政也大有影响?”

        任公子道:“西施从来不理会朝政,只是对她来自越国民间,知道吴越之民对令尊敬若神明,极得人心,向来对令尊大人敬重得很。吴王赐死令尊之时,西施远在姑苏台,不知其事,否则多半会救令尊大人。吴王建潮神之祠,便是西施之议。”

        伍封自小时便听父亲在家中大骂西施,说她是祸国的妖孳,心中对她便大有鄙夷之意,不料她反而对父亲十分尊敬,这真是意想不到。

        任公子道:“这次全靠西施劝说吴王接纳大将军,她说,一来大将军的确与吴王有兄弟之亲,二来伍氏在吴国威望甚高,大将军若来吴境,被吴王礼遇,便能取悦于民,振奋军心。吴王自越人入寇,太子友自杀之后,本就对赐死令尊大有悔意,见她言之有理,便答应了下来。”

        伍封“嘿”了一声,道:“在下原以为西施只是个人间尤物,想不到她竟然有些见识,知道民心之贵。”

        任公子道:“不过那伯嚭势力极大,多番阻碍,虽然他能言善辩,但天下间只有西施一人能让吴王乖乖地听话,西施还说大将军到了吴都城中,最好是仍居先相国伍子胥之府,吴王也大为赞同。”

        伍封大喜道:“这就最好不过了,在下正想着如何将故居买回来哩!”

        任公子叹了口气,道:“不过此事又有些难处,眼下那座府第被伯嚭幼子伯乙霸占了去,吴王虽然下令他搬出府,但他仗着伯嚭之势,不肯搬迁,吴王也不愿意因这点小事与伯嚭闹翻,只好准备在宫中为大将军安排居处。”

        伍封心道:“夫差是个好色之徒,我若住在宫中,公主和月儿必会被他见到。这人见了公主和月儿的美色,只怕会想法子来个横刀夺爱。”想到此处,脸色微变。

        任公子奇道:“大将军住进宫中,正是人人梦寐以求的荣誉,为何反会担心?”

        伍封苦笑道:“这荣誉不要也罢了,在下的几位夫人姬妾都是美艳过人,若被吴王瞧在眼中,在下岂不是时时提心吊胆?”

        众女无不失笑,想不到他此刻怕的是这件事情。

        任公子失声笑道:“哪有这么严重?不过小心些也好,看来只好向吴王禀奏,为大将军另觅住处了。”

        伍封道:“另觅住处就不必了,吴王是否真的说过将先父的府第还给在下?”

        任公子点头道:“吴王那日在殿上当着众官亲口说过,怎会有假?”

        伍封冷笑道:“这就好办了,我正愁没个借口找伯嚭的晦气,入了姑苏城后,便先拿他的儿子出口恶气罢!”

        任公子吃了一惊,道:“莫非大将军想将府第夺回来?”

        伍封道:“正是。”

        任公子沉吟半晌,道:“大将军甫到吴国,便与伯嚭翻脸,恐怕有些危险吧?”伍封知道他并非担心自己的安全,而是一旦自己失势或是被害,他和颜不疑的图谋便付诸流水,笑道:“眼下吴王与伯嚭关系如何?”

        任公子道:“他二人之间十分古怪了,听不疑说,以前吴王对伯嚭言听计从,二人交情极好,几乎每五六天便要将伯嚭叫到宫中夜饮,甚至让他留宿宫中。自从黄池争霸、越人入寇之后,吴王便不大答理他了。不过。国中实权大多落入了伯嚭之手,吴王如今也不大理事,政事多由伯嚭打理。”

        伍封道:“以前存越国、放勾践返国,都是伯嚭的主意,越人入寇,吴王当知道伯嚭之奸了,为何还留此奸人在朝?”

        任公子叹了口气,道:“在下多年之前便识得吴王,当年他雄霸豪迈,胸怀大志,这人也颇有些聪明,虽然狂妄了些,也算得上一世雄主,如今却是意志消沉,平日理多是躲在宫中与西施玩乐饮酒,似乎除了西施之外,连人也不大想见。”

        伍封点了点头。

        任公子又道:“夫差重用伯嚭,留下越国这个心腹大患,以致越兵入寇,太子丧命,吴国臣民口上虽然不说,但心里恐怕都将这一切归于吴王的昏庸之上。尤其是吴王赐死令尊之事,更令吴国上下心灰意冷,重臣或辞官隐居,或离国他赴,吴兵素号精强,如今却是无甚斗志,国力之弱,不亲眼见到也能够猜想出来。吴王多半知道自己有此大失,不免有些内愧于心,才会羞见臣下、深居简出吧。”

        伍封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吴国朝中上下有何生气?在下这一入吴,非得设法扭转居面不可,伯乙违背王命,正该杀一儆百,重振王权。”

        任公子沉吟道:“也好,这件事在下就权作不知道,大将军任意为之,不过最好不要伤了伯乙的性命,免得伯嚭愤怒之下,生出事端。”

        伍封笑道:“在下远在齐国,伯嚭还多番派刺客来探查行刺,他的儿子伯南在齐国为盗,又被我剿杀,这个仇可结得大了。就算在下不去找他,他也会寻我的晦气,既然如此,在下又何必有何顾忌?别人或怕伯嚭,在下却不会怕他。”

        妙公主格格笑道:“夫君是个爱惹事的祖宗,伯嚭若敢惹他,那是自讨没趣。”

        任公子道:“大将军的剑术在下见过,但伯嚭的剑术也不弱,何况此人与他人不同,行事卑鄙无耻,无所不用其极,有些手段连我们董门中人也使不出来,大将军还是小心为上。”

        伍封知道任公子见识高明,拱手道:“多谢指教。是了,听口气阁下在吴国大是得意,未知现在所居何职?”

        任公子笑道:“在下不才,吴王委以司寇之职,执掌吴律。”

        伍封笑道:“这司寇之职未必放在阁下眼中,不过身有此职,正好行事。”又问了许多有关吴国大小官员的情况。

        任公子知无不言,一一详答,又道:“眼下吴官虽多,不过多与太宰伯嚭的一党,想拥立王子姑曹为嗣,例如司空王孙雄、大行人王孙骆等人,另有司马胥门巢、水军司马展如,他们也与伯嚭相厚,只不过他们偏爱王子地一些,未必会拥立王子姑曹。”

        伍封道:“在下听说王子姑曹、胥门巢、展如都是吴国名将,艾陵之战后,齐人都知道他们的大名。”

        任公子点头道:“王子姑曹神勇无比,自比当年的王子庆忌,不过他所用的是九十斤重的铁戟,因而不列剑手之名,他的铁弓更了不起,一箭三矢,人所难防,无人能及。他执掌吴国之军权,势力极大,其弟子石番用二十二斤之殳,现为吴王的车右,兼管吴宫侍卫。伯嚭执掌吴国之政,此二人联手,实力最雄,连吴王有时也不敢得罪他们。”

        伍封道:“这人竟敢与先舅父相比,在下倒要试一试他的手段,哼!”

        任公子道:“胥门巢是掌6军,展如掌水军,都是军中宿将,在军中威望甚高。不过,王子地的实力也不弱,当年吴王带国中精锐赴黄池与晋国争霸,留太子友和王子地守国,越人入寇之后,太子友被擒自杀,其党尽归王子地。眼下是掌吴都城和附近百里的防御,拥兵二万,司空王孙雄掌吴都之政,王孙骆是大行人之职,这二人与吴王亲厚,势力也不可小觑。”

        伍封奇道:“这么说起来,颜不疑想要为嗣,那就十分艰难了?”

        任公子叹了口气,道:“不疑毕竟实力未厚,不过他事西施如母,吴王又见他身手高明,便让他掌馆娃宫之禁卫,可调用侍卫千人,再加上他的右领亲兵一千人,只有两千士卒在手。”

        妙公主好奇道:“任公子,吴宫究竟有几处呢?为何颜不疑和石番都掌禁卫?”

        任公子笑道:“难怪公主不知,本来这姑苏城是吴国之都,但吴王大多时不住城中王宫。当年吴王在姑苏山上建姑苏台,三年聚材,五年方成,高三百丈,广八十四丈,登台望彻二百里,自此长居姑苏台上。后来越人入寇,焚烧此台,大火弥月不息。不过姑苏台虽无,但西施入吴后,吴王命王孙雄在灵岩山上建馆娃宫,为美人游息之所,极其奢华,此宫却在。吴王回吴都后,将馆娃宫大加修扩,此后便与西施常居此宫之中。不过近闻越人有攻吴之念,吴王才与西施回居城中王宫。石番所掌的是王宫二千侍卫,不疑所执的是馆娃宫一千侍卫,各不相同。”

        伍封想起一事来,将平启叫上来,道:“平兄,你与任公子有些旧隙,眼下我们到吴国地方,平兄请务心中记恨。”

        平启点头道:“任公子对小人有恩,虽然有仇,足以恩仇相抵,小人不会不知分寸。”

        伍封又对任公子道:“平兄与阁下之间有些旧隙,眼下他是在下的家臣,此次平兄随在下到吴,还望阁下能以大局为重,放弃前怨。”

        任公子面露惭色,向平启拱手道:“平爷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在下以往得罪了,都是在下的不是。平爷能不记恨最好,何况萧关之上你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有何理由记恨?”

        以他的身份竟会公然认错,实属难得,平启是个感恩之人,立时想起任公子的授艺之德,早将恨意抛诸脑后了。

        伍封见他们二人化解了仇怨,心中大喜,三人谈了一阵,任公子先行告辞。他知道伍封这一入城,必定会闹个天翻地覆,为免他人知道自己预通了消息,便只好先走了。

        二日之后,伍封便到了姑苏城外,看着这熟悉的姑苏城,伍封立时感慨万千,五年前父亲将他藏在车中,以出使为名带出了城,怎料到五年之后他又能大大方方的回来。

        伍封熟悉吴俗,他换了一乘马车,让鲍兴御车,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却乘着铜车,由小红御着跟在他后面,铜车顶上的华盖上本有铜钩,挂上了一领锦帏垂下,从外面便看不清车内人的面目。

        城外远远便见颜不疑带着许多人等着,众人见了伍封的车马,迎了上前。

        颜不疑笑道:“龙伯远来不易!”他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一向冷冰冰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笑意来。

        伍封立时明白,颜不疑故意称他为“龙伯”而不说“大将军”,乃是故意为之,多半是他的“龙伯”之名已传到了吴国。吴人善水,最重水中诸神,“龙伯”二字正有令人敬服之效。

        伍封笑道:“在下饶了些路,幸好未错过新年。王子别来无恙?”

        颜不疑道:“托福,还算过得去了,这是我们吴国的要臣,在下替龙伯引见。”

        随他来的除了司寇任公子,还有司马胥门巢、水军司马展如、司空王孙雄、大行人王孙骆等人,伍封一一与他们见过之后,同往城中而去。

        展如道:“人都说大将军是龙伯在世,想来是水下功夫了得罢?”

        伍封笑道:“还算过得去,展司马有何指教?”

        展如摇头道:“大将军名震列国,‘指教’便不敢当了,在下只想在春后水暖之时,与大将军携手在水中一游而已。”

        伍封见这人身长细瘦,便如一条蛇似的,心想他是水军司马,想来水性之高在吴国是极为有名了,多半不服自己这“龙伯”称呼,笑道:“真正善水者又何必怕水之寒?久闻太湖之美,不如这几天便由展司马带在下于水底一游可好?”

        众人都大为吃惊,眼下这隆冬时分,水寒刺骨,不要说下水,就是用冷水洗手也觉寒意难耐,这人竟然敢下水去游,当真是有些骇人了。

        展如微微一笑,他平生最爱在水中嘻游,是以时时冬泳,不畏寒冷,心道:“你以为我见水冷,不敢与你一游便作此议?”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后日是年尾之时,我们便当着大王与诸臣之面,以百金为采,比试一番如何?此事并无它意,不过是让大王看一看龙伯的本事,以为笑乐。”

        伍封心道:“我正愁到吴国后一时难以立威,不如先将你折服再说。”当下大笑,道:“百金怕是少了些吧?以千金为采如何?”他与楚月儿擅脐息之术,不仅不畏水,而且习之日久还不怕寒冷,哪会怕这展如?

        展如吃了一惊,细看了伍封半天,见他不似作伪,心道:“莫非这人也擅冬泳?哼,若论水性,天下间怎也轮不上齐人,我若连你也胜不了,怎敢做这水军司马?”笑道;“非是在下不敢,只是在下比不得大将军富贵,拿不出千金来。”

        这时那胥门巢笑道:“在下另有一议,大将军有‘龙伯’之誉,水性想来极高,展司马人称‘水蛇’,是吴国数一数二的水中高手,一双矢之术名震东南,仅在王子姑曹之下。这‘龙蛇’之间比试,正是少有的趣事。在下以为采物便是百金算了,不过在下与王子姑曹和太宰商议一番,由王子姑曹和太宰开设赌局,由人下注,大将军如嫌采物少了,大可以去下注。如此可好?”

        他知道展如水性奇高,怕伍封以进为退,欺展如拿不出千金来而令赌赛作罢,随作此议,心道:“就算你水性在齐国第一,我就不信你能胜得展如!非让你骑虎难下,大大地出丑不可。”

        吴臣各有其权责利益,自从颜不疑成为王子之后,任公子渐被重用,他们便觉有些不妥。伍封名气颇大,身份又尊贵,再加上其父伍子胥至今在吴人之中影响深远,若被吴王重用,他们的利益定然大受侵害,是以非得让伍封出个大丑,在吴国呆不下去。

        也有人在想:“你父亲本是楚人,却掌吴国之权柄,若再让你获得要职,我们吴人还有何面子?”

        众人各有想法,却都不愿意看着伍封被吴王重用,纷纷附和,道:“此议最好不过了。”

        颜不疑与任公子在伍封赴孔子之丧时,在莱夷居了数月,也听说过伍封水底本事十分高明,但他们不知世上有脐息之术,不免有些担心,如果伍封败在展如之手,自是无颜留在吴国,他们少了这一支强援,在吴之事必然难为,一起向伍封看去。

        伍封点头道:“如此甚好,后日便玩一玩罢。”

        众吴臣无不幸灾乐祸,心道:“这人年轻气盛,行事不计后果,便看看你如何出个大丑。”

        说着话众人已入了城,才入了城,忽见二十余乘车从后面上来,当中一乘香车缀满了金琅玉玲,极为华丽。众人连忙下车到香车前施礼,恭恭敬敬道:“西施夫人!”

        伍封见那香车四下垂着锦帏,也看不出里面人的面目,忙带人下了车施礼。

        隐隐见帏中人还礼,懒懒地道:“罢了,妾身正是路过而已,各位大人不必多礼。龙伯一路辛劳了!”伍封听见此女声音极其甜美,懒慵中微微带有呢声,虽然是平平常常说出来,却如闺中新妇的娇吟宛转,心中不禁一荡,忙微微侧过了头,却见那一班吴臣脸上露出神迷之色,连颜不疑也怔怔地愣。

        伍封心道:“这位西施果然了得,单是声音便能摄人心魄!”喝令鲍兴等人将车道让出来。

        便听西施轻轻一笑道:“龙伯无须多礼,吴俗颇多讲究,龙伯初次入城定要顺遂,若让妾身的车抢过头去,日后必会被女子所欺。不如并车而行好了,妾身女流之辈,怎敢与各位大人争道?”

        这时众人缓过神来,纷纷道:“夫人当真是体察下情。”

        一众车马同行,西施将香车移于众人之旁,缓缓前行,也不再说话。

        这吴都城处处小桥流水,河道纵横,虽然同在江南,与楚地之城大不相同,因城外有姑苏之山,是以习惯称为姑苏城。

        伍封见众吴臣不敢多话,都闷闷地前行,便问王孙骆道:“大行人,在下今日进城,是否要先去拜见大王?”

        王孙骆道:“大王已传下旨意来,说大将军远来辛苦,先到府中休息,明日再进宫去。”

        伍封问道:“不知大王赐何处府第给在下呢?”

        王孙骆面色有些尴尬,道:“这个,大王本来将令尊原来之府等赐给了大将军,但此府残旧,大将军居之有些不妥,在下已在城东专为大将军觅了一处府第,虽然小了些,却甚是齐整。”

        颜不疑故意道:“原来大王又另赐了它府给大将军。”

        王孙骆道:“此事大王还不知道,在下正拟明日进宫禀告。”他自然不敢说吴王另有旨意,以免被颜不疑捉出痛脚,说他假传王旨。何况西施的香车在旁,此女是吴王的心肝宝贝,自不敢当着西施撒谎。

        伍封奇道:“既然大王未曾下旨,在下便得搬入伍府才是,另移它居岂非违背了大王旨意?”

        王孙雄在一旁道:“大将军身份尊贵,自然要住得好一些才是,先入新居,大王绝不会怪罪。”

        伍封摇头道:“为人臣者怎能违旨而行?”

        胥门巢道:“大将军就算不嫌府中破旧,也得为二位夫人着想。二位夫人一个是齐国公主,一个是楚国的公主,那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无比,住得不好,我们吴人岂非得罪了大国?”

        伍封故作讶然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在下今日刚入这吴都城,各位便千方百计劝在下违大王之旨,是否存心要加害在下呢?”

        众人脸上立现尴尬之色,展如道:“不瞒大将军说,眼下伍府之中有人住着,一时间未来得及搬出。”

        伍封笑道:“原来如此,未知大王是何时下旨,将伍府赐给在下呢?”

        王孙骆道:“这个……似乎有一个多月了罢。”

        伍封勃然大怒,道:“有月余时间,就算是金山也搬走了,这人定是赖着不走了。什么人如此大胆,敢公然违背大王的旨意?”

        胥门巢叹了口气,道:“住在里面的是太宰之子伯乙。”

        伍封怒道:“哼,太宰是怎么管教儿子的?他的次子伯南在我们齐国为盗,化名叶小虫儿,杀人抢掠,害人无数,不料其幼子也敢霸占他人府第,这与盗贼何异?何况他连大王的旨意也敢不从,莫非想叛逆造反?”

        众人中除了颜不疑和任公子之外,都不知道伯南之事,无不骇然。

        颜不疑假意劝道:“龙伯勿怒,伯乙之事太宰未必知情,叛逆造反也未必。”

        任公子也道:“或是伯乙不知龙伯来得这么快罢。”

        众吴臣也纷纷出言,无非是怕双方闹得太僵了不好。

        伍封冷笑道:“在下今日是第一次入吴都,才知道大王之旨,原来在你们这一干大臣眼中视若儿戏,未知你们所领之禄是否大王所赐呢?”

        颜不疑和任公子暗赞伍封言辞之锋,众吴臣忽想起西施的香车在一旁,若是此言由她传到了吴王耳中,恐怕是大大的麻烦了,立时脸上变色,再不敢出言。

        伍封喝道:“小刀、小阳!”

        庖丁刀和圉公阳下车上前,躬身道:“公子请吩咐。”

        伍封道:“你们二人先到伍府,告知伯乙从搬出府外,今日务要搬走。若是他们拒不搬迁,休怪我无礼!哼,在下平生杀贼无数,也不在乎多几个目无君长的贼子!”

        庖人刀和圉公阳问明了路径,飞车去了。

        众吴臣见他满脸杀气,不敢再说话,默默地跟着他往城南的伍府而去。

        快到城南之时,却见庖丁刀和圉公阳一车跑了回来,二人鼻清脸肿地上前,哭丧着脸道:“大将军,那伯乙不仅不肯搬,还动人!”

        庖丁刀向伍封使了个眼色,伍封便知道他们是故意让人打在脸上,否则以他们的身手,怎会这么灰头灰脸地回来。

        颜不疑和任公子猜知这二人是故意让人打伤,心中暗笑。颜不疑故意道:“这就有些过份了!”

        众吴臣也觉得伯乙太过嚣张了些,伍封好歹是大国贵人,齐楚两国之婿,连吴王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伯乙居然公然将他的从人打伤,委实有些不知轻重。正思怔着,便觉一缕寒意从伍封身上弥漫出来,沁在身上,恍然有刀剑近身之感,无不悚然,谁都知道伍封动了杀机,居然连他们这些人也能感觉到。

        便听妙公主怒哼了一声,楚月儿柔声道:“夫君,这伯乙连我的近侍也敢打,一阵间我便杀了他,好不好?”

        她语气虽柔,但众吴臣听在耳中,无不心中凝然。虽然他们看不清铜车帏中人的面目,但从微带楚语的口音中,都猜得出这是楚国的公主,显是也怒了。

        伍封知道楚月儿向来说齐语,此刻故意这么说,那是暗中表露身份,借以造势。此女和妙公主一样,向来不识诡诈,这定是其身边的叶柔所教了。叶柔足智多谋,最知道心理战术之妙,只让楚月儿一句话,立时让众吴臣想起了伍封身后的齐楚两个大国,心中生出惧意。

        这也是迫不得以的事,伍封一路上与叶柔商议,知道吴王夫差与伍家有旧怨,大仇人伯嚭又权倾一国,此次到吴国来,不免危机重重,稍不小心便会被人所害,是以非得以雷霆万钧之手段立威,以警吴人不可,更可让吴王夫差知道他们的厉害之处,免得他再生恶念。

        本来已过了王宫,但西施的香车却一路跟随,想是也来看看伍封如何收回府第,众吴臣面面相觑,暗暗替伯乙叫苦。

        伍封道:“月公主,看在太宰面上,还是饶他一命吧?何况这是吴国地方,一切还待有司依吴律处置。”

        楚月儿道:“既然夫君为他求情,便饶他一命。”

        伍封先叫让庖丁刀和圉公阳自去车上休息疗伤,道:“一阵间柔儿、平兄、小兴儿随我去教训他便是,余人在一旁安坐。”命鲍兴御车径往前行,片刻间便到了城南伍府。

        只见伍府门户大开,一个肥肥胖胖的家伙带了百余名家将左右排开,守在门前。门两侧的高墙之后各站着二十余人,手上张弓搭箭,对着伍封等人的来路。

        周围的闾里矮墙之后有许多百姓正看着,巷间也有不少人探头探脑。

        伍封在门前停住了马车,喝道:“谁是伯乙?”

        那胖子哼了一声,道:“本公子便是了,你就是那伍封?”他神色极为傲慢,显是未将伍封放在眼里。

        王孙雄想驱车上前,被伍封拦住,伍封道:“这家伙想用箭矢伤人,司空不可上前,免被他伤了。”

        伯乙这才现伍封的马车之后有众多大臣随行,连王子不疑也在其中,忽又见一乘香车远远停着,认得出是西施的马车,心中大吃了一惊。

        伍封不敢再多说,怕伯乙不成器,真的厚颜搬走,那便不能动手以向伯嚭施以下马之威了。冷笑道:“好个伯乙,不仅违背大王的旨意,今日还想以箭矢加害西施夫人和一众大夫贵人。在下便先将你擒下来,交有司处置!”话音未落,左手在车轼上轻拍,早已飞身而起,一脚踢翻了一个家将,借力向左手高墙上飘身上去,剑光闪处,立时有三四个弓手跌了墙来。

        便在此时,铜车锦帏掀动,楚月儿也飞身出来,她的身形比伍封更为轻盈飘逸,如同彩蝶翻飞一般,上了右手的高墙,“映月”宝剑如飞,将数人刺了下来。

        周围众人见二人如云般飞起,大袖展动如翼,身形既美,出剑又快,在凛冽寒风中御风而行,转折自如,恍如仙人下凡一般,齐声喝彩,连那一众吴臣也惊叹不已。

        其实两侧高墙上的弓手站得高些,自然看得较远,早认出车队中有诸多吴臣,在伍封和楚月儿飞身上墙之前便收了弓箭,恐怕万一不小心伤了大夫贵人,死罪难逃,但他们还来不及弃弓,便被伍封和楚月儿剑斩落墙下。

        这时,平启和鲍兴也冲入了人群,叶柔带着春夏秋冬四女也闪身到府门之前,只见剑影刀光闪动,片刻间已有数十人倒在地上。

        伍封这班人都是久历战阵的好手,不仅武技高明,格刺经验也极为丰富,那些家将手上虽有武器,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吓人而已,人数虽多,怎比得上这几个如同饿极了的下山猛虎?一时间哭爹叫娘,四下奔逃。

        不料妙公主也感手痒,带着庖丁刀、圉公阳各站了一方,守住四逃之路,虽然每一方只有一人,但谁也逃不过三人的刀剑布钺。

        真如迅雷疾电一般,片刻间墙上的弓手尽数跌下,伍封与楚月儿又飞身下来,抢进人群,剑光霍霍,与众人一起将伯乙的家将刺倒。

        那伯乙自小养尊处优,几曾见过这般手段?早吓得魂不附体,转身便向府内奔逃,却听头顶风响,伍封如大鸟般从头顶飞过,站在身前。

        伯乙大骇,一剑向伍封刺去,伍封侧过了身,手起一拳砸去,伯乙脸上立时如染房般开了花,还未及叫出声来,伍封底下一脚踢在他右腿膝盖之上,骨碎之声连一众吴臣也听得清清楚楚,伯乙跌出了两丈多远,惨叫了一声,立时晕去。

        此刻那一百多家将尽数倒地,楚月儿等人都知道此战纯是立威,并非真要杀人,是以人人都手下留情,只是伤人,未损一人之命。等战事结束之时,众女早以收好兵器,各回车中,连庖丁刀和圉公阳也退上了车,场中只有伍封、平启和鲍兴三人站在那一班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家将中间。

        众人在一旁看着,连颜不疑也变了脸色,想不到伍封仅仅数人动手,便使得对方全军尽墨,纷乱之中,连众女何时退回车上也未看清,当真是少见的训练有素。

        伍封插剑入鞘,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牌匾,见上面写着“伯府”二字,飞身而起,将牌匾摘了下来,顺手扔了出去,平启哼了一声,剑光闪动,那块匾落地之时,已成了四块木块,最妙的是四块迭在了一起,大小刚好一模一样。众人见平启这种剑法,又吃了一惊。

        任公子心中暗跳,这平启的本事他深知底细,想不到他成了伍封的家臣后,如今的剑术高明至此,比起那“大漠之狼”朱平漫也差不了多少!

        这时颜不疑和任公子才走上前,眼中露出嘉许和敬佩之色,颜不疑道:“龙伯当真是厉害无比,非常人所能比拟。这些人冒犯了龙伯,还请手下留情,饶过他们一命。”

        伍封笑道:“在下都留了手,未伤一人之命,他们人多势众,又埋伏了弓箭,在下只是为了自卫而已。这个伯乙怎么办?”

        任公子道:“伯乙虽然不成器,毕竟是太宰最痛爱的幼子,不如……”,话未说完,便见一车飞也似赶了来,车上人一路大呼道:“大将军手下留情!”

        颜不疑微微一笑,小声道:“伯嚭来了。”

        车到尽前,便见那伯嚭浑身灰尘,满头满脸都是汗,头上的弁冠也歪到了一边,甚是狼狈。

        伯嚭虽见西施的香车在一旁,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了,马车径冲而过,到了近前,伯嚭跳下车来,口中道:“大将军手下留情!犬子有得罪之处,便由伯某陪罪便是。”踉踉跄跄地抢到伯乙身边,见他满头满脸是血,死活不知,登时吓得脸上变色。

        伍封见这大仇人气极败坏地样子,大感痛快,顾作歉然之状,道:“令郎公然违抗大王的旨意,不仅不搬出府,居然还以兵刃相抗,欲加害在下,这是西施夫人和各位大人亲眼见到的,可怪不得在下。”

        颜不疑叹道:“太宰,令郎的确冒失了,不仅违抗大王旨意,还派出弓手以箭矢对准了西施夫人和各位重臣,委实有些无法无天哩!”

        伍封道:“在下怕他们乱中失手,万一箭矢射上了西施夫人的香车,恐怕是灭族之祸了!在下情急之下,只好出手伤人,看在太宰面上,在下未敢用剑,只是一拳一脚打倒了他,免他惹出更大的乱子,不过在下也未用大力,否则他性命必然难保。”

        一干吴臣也都上前,纷纷道:“此事的确怪不得大将军,是令郎太过孟浪了些。”他们纷纷出言自有其原由,一是伍封这雷霆万钧的手段令他们大生惧意,不敢得罪,二是西施远远在一旁瞧着,伍封捉住了伯乙违旨的痛脚,极为在理,谁也不敢当着西施之面说伍封做得不对,三来适才伍封大施毒手之时他们都眼巴巴瞧着,谁也不敢阻拦,此刻若说伍封不对,伯嚭定会怪他们未能保护其子了。

        伯嚭毕竟是个官场老手,这时见伯乙性命倒是无碍,定下神来,道:“乙儿自小有些疯疯癫癫的,行事莽撞得很,今日真是大大的得罪了大将军,该有此报!”

        他这人老奸剧滑,不说伯乙违旨,只说他得罪了伍封,是怕伍封定要追究其罪责,将事情闹得太大。

        其实伯乙霸居伍府不搬,伯嚭并非毫不知情。只是自忖伍子胥死后,自己在吴国日益势大,连吴王夫差也常要看他的脸色,若执意不搬,夫差怎也不会为这种小事而怪罪于他。何况连伍子胥也被他大施手段害死,伍封年纪幼小又能有何能为?虽然伍封眼下名头极响,但他是在齐国立功,多半是仗着是齐君女婿的身份,未必如传言般厉害。若是他住进伍府,在吴民心中便恍如伍子胥又活了转来,只有迫得他乖乖地另迁府第,一则刚入吴便受挫,二来让吴人看看他的窝囊,大失威信。

        万万料不到伍封与其父大不相同,其父忠心耿耿,虽然在政事兵法上足智多谋,但不擅权诈。适才伯嚭听伍封几句话,便知这人与其父大不相同,不仅心计厉害,而且一旦抓住了理,便天不怕地不怕,这种不怕惹祸的主儿是最令人头痛的了。

        伍封知道伯嚭言下之意,道:“令郎得罪在下是小事,无非是打了月公主的近侍而已,月公主一怒之下,本想杀了他,幸亏在下劝止。不过他违背大王的旨意,又以箭矢欲加害西施夫人和一干重臣,这件事就不能不追究了!”

        伯嚭心中暗暗叫苦,心道:“为何此事偏偏让西施见到呢?”若西施不在,众吴臣自不敢得罪他,多半会出言缓解,即使是颜不疑也会为伯乙脱罪,但此刻西施仍在一旁瞧着,谁也不敢乱说。须知天下之事,面对面说上百遍千遍,其效果多半及不上枕边一言。众吴臣谁也不敢乱说一句稍嫌不忠不义的话,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若有片言只语入了夫差之耳,那还得了?

        伯嚭忙道:“此事伯某定会追究,但总得听听乙儿之言才知原由,此刻他伤重昏沉,怎能以片言便说他……”,恰在此时,那伯乙哼了一声醒来,大声呻吟。

        伯嚭心中暗骂:“这狗东西要昏就多昏一阵,偏偏此时醒来,真是不知死活!”他情急之下,不免冤枉了伯乙,这是昏是醒又怎由得伯乙说了算?

        伍封心中暗笑,正色道:“太宰此言就不对了,莫非在下会冤枉了令郎?就算太宰不了解在下的为人,这里众多贵人,有王子,有司马,有大夫,难道都会冤枉令郎?就算太宰连他们也信不过,总信得过西施夫人了吧?不信太宰便去问问西施夫人,再问问令郎,看看我们这些人是否说了假话?”

        伯嚭忙道:“伯某哪有此意?伯某自然信得过西施夫人和各位,伯某只是……,嘿,这小畜生当真能惹祸!”

        众人暗赞伍封厉害,言辞锋利之处不下于他腰中的宝剑,妙公主三女在车中听见夫君或未来夫君撼三寸不乱之舌,处处进逼,以伯嚭之老奸剧滑,也被弄得狼狈不堪,早已笑成一团,只是苦忍着不敢笑出声来。

        王孙骆是大行人,向来能言善辩,人缘也好,出言道:“大将军,不如在下等人作个保,先让太宰带了伯乙回府治伤,日后再追究此事。”

        颜不疑道:“伯乙固然是有罪,但有司治罪也要细问其详,此乃问案之法,不过这人身上有伤,一时也问不出什么话来,有大行人作保,不怕他畏罪潜逃。”

        众人纷纷出言,或担保,或劝解,不一而足。

        伍封点头道:“在下本非吴官,自不好定夺,在下本想给各位面子,但眼下西施夫人在旁,最体王意,在下须得向夫人请示才行。”

        他走到西施香车之旁,恭恭敬敬施礼道:“夫人,伯乙违旨害人之事,外臣不敢处置,请夫人示下。”

        一众吴臣见伍封行事漂亮之极,又谨慎守礼,立时对伍封另眼相看,知道他不仅剑术厉害,又极懂官场规矩,请示西施之举连他们一时也未能想到,这人小小年纪却知道其中的奥妙,无不佩服,也纷纷上前施礼请求示下。

        伯嚭先前担心其子安危,在西施身旁驱车而过,那是大为失礼,与伍封相比之下,简直是大失体统了,一念及此,伯嚭惊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叩拜车下。

        西施轻笑道:“妾身只是妇人,不知道国家大事,国有司寇掌律,此事理当由任司寇处置。”

        众人都向任公子看去,任公子道:“既然夫人下话来,微臣便自行决断了。伯乙受了伤,既有大行人作保,便先由太宰领回府中治伤,伤愈之后自行到微臣的司寇府中,听候审断。夫人,微臣这般处置可好?”

        西施道:“当与不当,非妾身所能断定。妾身出宫已久,也该回宫了。”

        香车打回,二十余乘车跟上了去,伍封只听车内环佩轻响,风中香气隐然,得车去得远了,众人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伍封道:“太宰,府中诸物如非旧有,则请尽数搬走,在下今日便要搬入府中。”

        伯嚭哼了一声,道:“些许物什,便送给大将军好了。”

        伍封不悦道:“太宰这么说,岂非当在下为了贪图府中财物,才会如此?在下虽然未必如太宰之富,也不想要令郎的东西,请尽数搬走,否则在下只好堆出府外一把火烧了,到时候太宰面上也不好看。”

        这一番功夫,伯嚭早知道伍封这人极不好惹,怕将事闹得更大了,忙道:“既然如此,伯某便令人搬走便是。”

        他先带了伯乙回府,延医诊治,吩咐府内人火搬走府内诸物,伍封等人的大队车马便在府外等着,无一人入内。

        那一班吴臣心中无不暗叹,知道姑苏城从此便多事了。伍封进城第一日,便将伯嚭之子打得重伤,弄得伯嚭下不了台。这么一闹,伍封与伯嚭那是公然为仇,日后定然有连番明争暗斗了。

        颜不疑和任公子留在最后,二人看着伍封,眼中都满带笑意,伍封忽然大悟,小声问道:“西施夫人今日恰好撞上,此事是二位的安排吧?”

        颜不疑道:“这都是师兄的主意。”

        伍封佩服道:“任公子果然手段厉害。”

        颜不疑笑道:“大将军也厉害哩,伯乙膝骨尽碎,就算扁鹊再世也治不好他这条狗腿了,日后就算能勉力行走,也不能如常了。”

        伍封笑道:“颜兄的眼力厉害得很!”

        颜不疑道:“展如有‘水蛇’之称,水性之高还胜过徐乘,在吴国名列第一,不仅能潜入水中一柱香时,还能在水中使矛,其‘断水之诀’是其先人所创,在下从展如处学来,又转教市南宜僚。大将军后日与他相试,未知胜算如何?若无取胜把握,在下设法取消了此事。”

        伍封笑道:“颜兄放心好了,并非在下夸口,在下的水中剑术还胜过6上,就算是真正的龙伯前来,在下也不怕他。你们尽管将全部家产押了上去,大大地赚伯嚭一笔,让他比今日还要心痛。”心道:“原来断水之诀是展如家创。”

        虽然颜不疑和任公子佩服他的本事,但毕竟未亲眼见识过他的水下功夫,似信非信地看了他良久,才点了点头,一起离开。

        众官走后,忽听人声嘈杂,不少庶民涌到伍封的车前,纷纷道:“龙伯真是伍相国之子?”

        伍封点头道:“在下离开吴都五年,今日重回故居。”

        众人齐声欢呼,又有人小声道:“伯乙一向在城中横行霸道,龙伯今日可是大大地为我们出了一口恶气。”

        一人道:“伍相国有扛鼎拔山之勇,经文纬武之才,龙伯神勇无双,果然有伍相国的本事!”

        又一人道:“伍相国是潮神在世,生子自然是龙伯,看来是天佑我们吴国,才有这父子柱国之臣。”

        有人叹道:“上次越人入寇,焚吴都之台,连太子也亡于国事。现有龙伯守国,我们还怕什么越人?”

        另一人道:“当年吴国灭越,本当杀了越王勾践,谁知伯嚭收了越人的金帛美人,竟唆使大王饶了他,才有现在的祸患!”

        还有一人笑道:“小人看龙伯便是伯嚭的对头,第一日来吴都,便将伯乙打了,还弄得伯嚭狼狈不堪。”

        众人七嘴八舌,说得十分兴奋,伍封心中甚是感慨,虽然父亲去世五年,吴民仍然牢记在心,敬重万分。那伯嚭权势虽大,在吴民心中却是恨之入骨。

        伍封见远远还有许多人向他跳跃挥手,被人欢喜热爱的程度还胜过他在齐国临淄之时,心中甚是感动,向众人不住地挥手。

        他身高近丈,雄壮英伟,气势极为勇武不凡,吴民无不心折,齐声欢呼良久,才渐渐散去。妙公主等人也都感到了吴民的热情,恍然回到了邑地莱夷一般。

        两个时辰之后,府中才空了出来,伍封等人进入府中,各自安顿。春夏秋冬四女带着众女打扫后院,为伍封和二位夫人、叶柔铺陈房间;平启安排府中的禁卫职司;圉公阳掌管车马兵器;庖丁刀带着庖人医人女乐各入其室,准备膳食;鲍兴出外购置从人用物、掌管金帛宝货;小红喂养带来的信鸽,安设鸽室。各人甚是忙碌,不过并无乱处。

        伍封对自己的旧居熟悉得很,见其中变化不大,带着妙公主、楚月儿叶柔到各处细看,忆起旧事,当真是思绪万千,不一而足。众女见这座府第与齐国的两处府第都不相同,最不同处便是府中居然有一条两丈余阔的水道连在府外,水道之上有小桥数处,水道中还停着小舟,可乘十余人,水道往府墙处是月牙般的水门,以铜栅相隔。

        妙公主十分好奇,道:“这水道通向何处?”

        伍封道:“可通到城内胥水,转入外河,一直可到笠泽,天暖后我带你们乘舟出去玩。”

        晚饭之时,庖丁刀大施妙手,为伍封等人奉上了其绝妙的菜肴,吃得众人赞不绝口,连叶柔也忍不住喝了些酒。

        当晚夫差派了一个宫中寺人来问候伍封和两位公主的起居,虽然来的只是个小小的寺人,伍封却对他甚是礼遇,还赏了他若干东西,知道他回宫之后定会在夫差面前大加誉美之辞。夫差这人最信谗言,伯嚭定已入宫大诉其苦,抵毁自己,是以非得用些手段不可,不过今日有西施在旁,夫差也会知道生了何事,如果西施与伯嚭是一伙,任公子便不会故意安排让她看今日这场好戏了。

        次日一早,王孙骆便赶到了伍府,引伍封一起进宫觐见吴王夫差。

        伍封虽然在吴都长大,却未曾入过吴宫,此刻随王孙骆入宫,只见宫中金陈玉饰铺设得极为豪华富丽,奇花异石随处可见,虽是冬天,仍有不少花木盛开,也不知是夫差从何处送来的花种。

        王孙骆见伍封对这些花木虽是喜爱,道:“大将军,这些花木都是越人送来,四季常开,只道他们是忠于大王,甘为臣属,谁知勾践竟然狼子野心,恩将仇报。”

        伍封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到了大殿之上,见吴王夫差还未升殿,一干吴臣都已侍立两侧,其中有伯嚭、颜不疑、任公子、胥门巢、展如、王孙雄等人,还有些是未曾见过的,其中一人三十岁许,身高八尺,生得结实强横,一看便知是气力过人之辈。

        王孙骆引见道:“这便是我们吴国第一勇将王子姑曹。”

        王子姑曹大步上前,伸出手来,伍封也伸手相握。不料姑曹脸上杀机暗生,手上忽地使力,恨不得欲将伍封手骨捏碎一般。

        伍封微微一笑,也出力反握,他本来就神力过人,自练成脐息之后,气力渐长,此刻聚神力于手上,攒之际,姑曹手上传来微微骨响,脸上肌肉轻抖了几下,显是强忍手上剧痛。

        其实姑曹的气力相当之大,比得上颜不疑在第一次蜕变之后,与“大漠之狼”朱平漫相似,不过遇到了伍封,当真是遇人不淑了。

        众人见二人握手示好,但手背上青筋绽露,连王孙雄这样不谙武勇的人也看得出他们是在比气力大小,但见伍封脸上笑吟吟地若无其事,王子姑曹却脸色不虞,便知伍封定是大占上风。

        伍封心知姑曹是夫差的爱子,只是略施薄惩,未敢真伤了他,忽地松开了手,笑吟吟地道:“王子勇名远播,当年艾陵之战时一人独战齐将高无平和宗楼二人,委实是天下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这也非虚言,以王子姑曹的神力勇武,的确说得上天下少见,齐将之中除了自己外,只怕还真的无人在战阵上能敌得过姑曹。

        伯嚭在一旁哼了一声,道:“在我们吴人面前,齐人能作出什么恶来?艾陵之战中我们破齐兵十万,获革车八百乘,可见齐人之弱处。”他死死盯着伍封,眼中恨意沛然,一幅噬人欲咬的模样。

        伍封笑道:“齐人是否真的弱了,诸位参与其战的将军自然心中清楚。不过以吴人之强,为何会被小小越国攻到吴都城下、火焚姑苏之台呢?”

        此事是吴人的奇耻大辱,众人顾忌吴王和伯嚭的面子,从来不敢提及此事,眼下伍封在庙堂之上公然说出来,无不感到尴尬。

        这时一人从臣班中走出来,道:“大将军有所不知,当时是大王领国内精锐赴黄池之盟,越人趁虚入寇而已。”

        伍封见这人年长过姑曹少许,生得眉清目秀,须齐整,王孙骆在一旁道:“大将军,这位是王子地。”

        伍封拱手道:“王子说得是,只是在下听说勾践在吴为奴三年,为大王牵马,太宰一力保举,说勾践绝无反心,大王才放了勾践回去,为何勾践反会兴兵攻吴,以致先太子受辱而逝?”

        王子地冷笑道:“此中原由,便要问问太宰才知道了。”

        伯嚭立时哑然。

        这些事不说吴臣,就是寻常吴民也知道,只是如果责怪伯嚭,便等于是责怪夫差一样,是以大家心知肚明,谁也不敢宣之于口,以免触夫差之怒,惹来杀身之祸,谁知道伍封是个最不怕惹事的主儿,当着众人说起往日之非,谁都不敢接口,唯有王子地一向与伯嚭不和,这才出言附和。

        伯嚭一心拥立王子姑曹为嗣,姑曹自不能看着伯嚭受辱,冷冷地看着伍封,顾左右而言他道:“大将军昨日一到吴都,便大打出手,是否视我们吴国无人呢?”

        伍封叹了口气,道:“在下离吴不过五年,知道吴国人材济济,只是昨日入城之后,才知道吴国只有太宰一人。否则大王的旨意怎会有人敢公然违抗?未知伯乙违旨之事,你们二位王子是否知道呢?”

        王子地和王子姑曹怎好说自己知道,忙摇头道:“这个在下不大清楚。”

        王孙雄见伍封一入大殿,众人便与他言辞相交,忙打岔道:“原来大将军是个恋旧之人,住惯了伍氏旧府,便定要搬入,在下为大将军另造新府反是不大妥当。”

        伍封摇头道:“为人臣者当以忠义为本,不说大王赐给在下的是旧居,就是马棚豕圈,在下也得搬进去,若是王旨不行,岂非君臣刚纪大乱?”

        便听一人大声赞道:“王弟果然是忠义之人!”

        伍封循声看去,只见一人近六十岁,身高近八尺,身穿青色衮服,头戴冕冠,冠上垂着十二串玉琉,在一大群侍卫宫女簇拥下出来,正好听见伍封的这一句说话。

        伍封看他这一身王者之服,便知他是吴王夫差,与众吴臣一起叩拜施礼。

        夫差坐在大殿的台上中间,缓缓道:“众卿免礼。”

        众官分文武两排站在两侧,文官一侧是王子地、任公子、伯嚭、王孙雄、王孙骆以及其他的吴官,武官一侧是王子姑曹、颜不疑、胥门巢、展如等人,伍封退到了武官一侧的最尾上站定。

        伍封悄悄向殿上这个与自己既有亲又有仇、曾经灭越而又复越、在黄池与晋国争霸的东南雄主看去,只见他年纪虽已渐渐老迈,仍然是昂藏英伟,一表人材,只是脸上微带灰色,显是有些酒色过度了。想起父亲为了阖闾父子呕心沥血,破吴扫越威震东南一境。若非父亲,阖闾便只能当他的公子光;若非父亲,阖闾也不会立夫差为嗣。谁知父亲对阖闾和夫差忠心耿耿,最终却被这人用一口“属镂”宝剑赐以自尽。一时间心中悲愁交集,恨意暗生。

        夫差轻叹了一声,道:“王弟,自从寡人得知你的下落之后,好生牵挂,今日能到姑苏,虽然是为质,但寡人却想委以重任,以念先相国之恩德。”

        众臣心中微惊,脸上显出悦服之色。原来夫差素来傲慢,从不认错,此刻能这么说,便是承认伍子胥的忠义,实则已是天照荒的暗承其过失了。吴王能够如此,可见吴国仍有其生机。本来,伍封与夫差的表兄弟关系吴臣近来方知,但夫差一直未曾对此说过话,谁也不敢真的当回事,但此刻夫差直称伍封为“王弟”,那是公然承任二人是表兄弟,得此一言,伍封在吴国的地位立时激升,可与众王子并肩。

        伍封心下恨意稍减,出班叩礼道:“外臣不才,不堪大王重用,只愿守先父故居,以尽质子之责。”

        伯嚭道:“大王,伍封虽然贤能,但毕竟是齐臣,为质于吴,既非我吴人,又怎好委以要职?不如厚秩养于伍府为妥。”

        王子地在一旁冷冷地道:“谁说非我吴人便不能委以重任?当年孙武便是齐人,却能助先王破楚。何况太宰也是楚人,偏能身居要职,别人又为何不能呢?”

        伯嚭语塞,他是楚国左尹伯却宛之子,伯氏被费无极谗害死于囊瓦之手,他便逃到了吴国,由伍子胥推荐给阖闾。数十年来任吴国要职,早已不当自己是楚人了。此刻王子地旧事重提,也是言之成理。

        伍封心感痛快,知道伯嚭拥戴王子姑曹,自然为王子地所不喜,因此出言讥讽,倒未必是真的相助自己。

        夫差不是蠢人,知道其中的奥妙,笑道:“人虽有地域之别,却不必以地区分,在寡人心中,凡效忠于寡人者便是吴人。太宰在吴国多年,建功无数,自然是吴人而无疑。”

        颜不疑出班道:“父王圣明,王叔是王室之亲,正是自己人,何况他名震天下,人称龙伯,有他在吴,越人必不敢轻视吴国。”

        任公子也出班叩请道:“龙伯的二位夫人分别是齐国和楚国的公主,龙伯在吴,齐楚二国必会善视吴国,因此大王用一龙伯,实则用了齐楚二国。”

        颜不疑道:“眼下楚国有助越之势,王叔既是楚王的姊父,对楚王又有救命之恩,若是王叔被父王重用,楚人必不会助越为恶。”他一口一个“王叔”,正是要处处突出伍封在吴国的然身份。

        他们二人想是早已商议好了,一力要助伍封得到夫差重用,伍封之势大,便等于是他们的势力大张,因此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连那班吴臣也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夫差点头道:“不疑和司寇之言,正合寡人心意。王弟眼下在吴为质,既然齐国能用吴质为官,寡人也当任齐质为官,才合礼数。今也赐王弟客卿之爵,顺便管一管军中执法,称为执令大将军。王弟出入仪仗与诸王子相列,来往宫中不禁,诸臣当以最尊之礼待之。”

        伍封叩谢,心知这执令大将军其实只是个虚名而已,手上无一兵一卒,不过自己初来乍到,也不可能指望夫差能将部分兵马交在自己手上。

        颜不疑和任公子虽然有些失望,但早以料到必会如此,各自称颂了几句,无非是大王圣明之类的话,退入班中。

        伯嚭道:“大王,这伍封是伍子胥之子,若用之为官,颇有后患,恐怕他会挟怨为祸,不可不防。”眼下伯乙伤重,他遍请国内名医,无人能保全其腿,昨晚又听王孙雄等说伯南在齐为盗的事,不消说,此子性命必定也坏在伍封之手,心中对伍封已经恨到了极处。夫差命群臣视伍封为王弟,虽然只是表面上的礼遇,并无实权,但他想要为二子报仇就大大艰难了,因此不管夫差是否高兴也定要出言阻止。

        夫差不悦道:“寡人与王弟有兄弟之亲,有何疑哉?何况先相国虽然获罪,只是失礼不敬之罪,而非不忠不义,王弟断不会败坏乃父之忠名。”他此言之意,实则提醒伍封不要怀恨在心,坏了他父亲的忠义。

        伯嚭忙道:“弑其父而用其子,取祸之道,天下人定会因此而论大王,以为大王之非。”他情急之下,说话便有些乱了章法,暗指夫差若用伍封为官,必让人觉得夫差杀错了伍子胥。

        夫差重重哼了一声,暗暗生怒,道:“舜杀鲧而用大禹治水,天下有谁说舜错了?太宰之言误矣。”

        王子地见夫差对伯嚭生怒,心忖这是最好的打击伯嚭之良机,忙道:“太宰年纪高大了些,说话不免有些不周处,父王请勿见怪。太宰为吴国效力多年,未必另有他意。不过太宰之子有些不成样子,不仅次子在齐国化名为叶小虫儿为盗,而且幼子又有些横蛮无礼,听说昨日不仅公然抗大王的旨意,甚至还以箭矢对着西施夫人,欲要加害。不知太宰为子所聘的夫子是何人?依儿臣之见,理应诛杀其夫子,以治其误人子弟之罪。”

        夫差惊道:“什么?为何小施儿未曾对寡人说过此事呢?”

        伯嚭脸色大变,还未曾来得及说话,颜不疑见机不可失,忙道:“王兄之言不错,此事昨日是儿臣亲眼所见,当时还有诸多朝臣在旁瞧着,实情正是如此。”

        夫差向众臣看了过去,众人心想,大王回宫必定会向西施问个究竟,因当时人多,故而都低下了头不敢乱说,以免言辞与他人不符,有欺君之嫌。不过谁也知道伯乙就算用个天做胆,也不敢伤西施,他命弓手以箭矢相对,多半是不知道西施与众多大臣与伍封在一起。

        夫差见众臣低头不语,怒哼了一声,喝道:“当时还有谁见到?”

        伍封和任公子忙出班道:“微臣当时也在,王子地所言不虚。”二人心中均大感快慰。

        王孙骆等人只好出班道:“臣等也见到。”

        夫差脸色铁青,“嘿”了一声,向伯嚭瞧了过去,伯嚭吓得免冠叩倒。

        王子姑曹道:“父王,这是太宰之子的恶行,太宰未必知道。”

        夫差沉吟良久,缓缓道:“此事寡人必会详察,然后处置,众卿都起来罢。”

        伍封见他竟然轻轻松松将此事搁在一旁,大为愕然。

        王子姑曹知道此事不可再纠缠下去,否则伯嚭必讨不到好去,忙道:“父王,后日便是新年,儿臣听不疑说起,越王勾践正秣马厉兵,想在明年伐吴,此事不可不防。”

        众人心中一凛,夫差忙问颜不疑道:“王儿这消息是否确实?”

        颜不疑道:“儿臣上月曾亲赴越国,打听到其中的消息,确实无误,此番越人攻我吴国,绝非仅想争胜,而有一举灭吴之念,只是越人还未定下攻吴之期,儿臣也不能探知。”

        夫差素来知道颜不疑的本事,知道此事必无虚假,脸上大现忧色,喃喃道:“原来勾践真有灭吴之心。”

        颜不疑又道:“越人使越女练以剑矛,用陈音授之连弩,剑矛箭矢之艺精熟,若再挟以灭国之恨而来,胜负难测。”

        夫差问道:“越将入寇,众卿有何良策?”

        王子姑曹道:“越人总是不能及吴军之强悍,儿臣愿领五万精兵扼守于江北,再由太宰领兵一万扎于笠泽,以防越军,越军必不能深入境。”

        王子地心道:“十余万吴军被你们拿了一半去,岂非一国落入你们之手?”忙摇头道:“姑曹之言差矣,越人入寇有二径,一是水6并进而南来,便如前番一般,姑曹此议自是可坚守一战,只是未知胜负之数。不过越人若取海道入江,这六万之兵便无所用之了。”

        任公子点头道:“驻军六万于外,每日费金六百,兵粮无数,若是越人年底才来,吴国早被拖垮了,此非善策。”

        当下众人议论纷纷,出谋划策,其中计谋或实或虚、或高或低、或正或奇,奇思妙想难以实施有之,荒谬绝伦以至鬼神莫测者也有之,不过其目的大多不在于抗越,而在于如何乘机揽权而已。听得伍封暗暗摇头、心中叹气,眉为之皱。

        展如见伍封一言不,道:“久闻大将军擅于用兵,纵横齐宋卫楚,剿灭莱夷四盗,一人一剑曾退桓魋的八千大军,未知有何良策?”

        众人都扭头向伍封望去,这人名头极响,倒要看看他有何策献上,才会不愧大将军之职。

        夫差道:“是了,不知王弟有何主意呢?”

        伍封道:“王子不疑既然亲赴越境查探虚实,未知越国士卒究竟有多少呢?”

        颜不疑道:“越国地小民少,再加上十余年前被吴军大举攻入,壮丁颇少,现有水卒习流一万二千、步卒七万、甲士六千、弩手三千,人数虽少却战具极精。”

        伍封又问:“吴军又有多少?”

        王子姑曹道:“我们吴国地广千里,有精兵十五万,革车两千,余皇大舟二艘,三翼战船数百,越国焉能比之。”

        颜不疑道:“吴国处楚、越、宋、鲁之间,曾从诸国手中夺了不少地方,与它国都是敌国,是以四边之境和九郡之中都要驻重兵把守,能及时调动者不足四万士卒。越国却大不相同,其邻国仅吴楚二国,又与楚国盟好,互不相侵,故能将大军尽集于越北,反而比吴军要多。”

        伍封对夫差道:“大王,微臣有一策可绝越患。”

        夫差大喜道:“王弟快说。”

        伍封道:“兵法说先制人,后制于人。既然明知越人要灭吴,怎也不能坐等越人入寇。吴地多水,水军远胜越国,易守难攻。越地虽然多山,却多在其西南之境,易攻难守,大王不如先调精兵三万,命一将领水军直入越境,再派兵六万,南下掠地,就食于越国。精锐在前,大军在后,每十日方进一舍,半年后可围越都,此为步步为营之策,只要破了越都,不出年余可灭越国。”

        王子姑曹道:“所谓兵贵神,大将军此议却是徐徐进逼,是何道理?”

        伍封道:“兵贵神者,是为了攻其不备,以收突袭之效。眼下越国全国备战多年,又有灭国之恨,若我们突袭,就算都了越都之下,以越都之固,急切难下。越人恐怕重蹈旧日覆辙,全民皆兵,士气极旺,到时候我们就算有十万大军也难保全。”

        颜不疑等人不住地点头,夫差道:“王弟言之有理,吴军士气不如越军,也难比当年寡人以精兵南下为先王报仇之时了。”

        伍封又道:“吴越相较,吴有三处可胜越国。一者,吴国数倍于越地,地大所收必丰,钱粮多于越人,若是大军缓进,得一舍地便多越国两舍,以越田之产、越户之存粮为食,正是与越比诸富庶,此为一胜;二者,吴国水军为天下之冠,以战船顺流而下,越之习流必然不敌,到时候定会将6卒集于船上,在江上与吴军决战,水军相交,此强彼弱,必能胜之,然后掠守水道,以守所占之地,断越人之道路,此为二胜;三者吴国民众兵多,越国丁微兵少,吴军若建大旆于军,声称为先太子报仇,雪围吴之恨,可振吴兵士气。只须谨慎交战,三战之后,越军兵力不继,士气必弱,都时候一举灭之也不难,此为三胜。”

        众臣纷纷点头,道:“大将军言之有理。”

        夫差呵呵笑道:“王弟此言甚是,以吴国之强,原不弱于越国。”

        伯嚭摇头道:“大将军说得虽然有理,却忘了一事,若我们抽调吴国精锐南下,楚、宋、鲁三国如果趁机攻吴,如何是好?当年越兵入寇,便是趁我们精兵北上时所为。”

        伍封笑道:“吴鲁之间本有盟约,只不过是对齐而,眼下齐鲁新盟,鲁虽与吴断盟,但它素来媚事于齐,只要在下派人说动齐君,齐鲁二国不足为虑。再派一使到宋国去请以援军,许灭越之后割邑为谢,虽然宋君未必会答应,但他看齐鲁二国按兵不动,自不敢仅以宋军攻吴。”

        伯嚭道:“楚国与吴国交恶百余年,仇恨极深,我们大军南下,楚王说不定会念在其母是越国公主,趁机攻吴,后果便不堪设想。”

        伍封摇头道:“楚王之母若在世,必会说动楚王攻吴救越,但其母已丧,无能说话之人。何况在下好歹是楚王的姊夫,楚王待在下甚厚,只须在下派人到楚,许以灭越之后,割邑赠之,楚军最多是派兵守楚越之境而已,必不会轻入吴地。”

        他与齐、楚均有其议,是以不怕齐楚会趁机攻吴。

        夫差大笑道:“王弟此来,真是天佑我吴国!王弟有齐国妙公主和楚国月公主二位夫人,齐楚两国怎也要看在公主面上相助王弟。”

        伍封点头道:“吴虽有三胜,也有三败,不可不防。”

        众臣都吃了一惊,夫差忙问:“吴怎会有三败呢?”

        伍封道:“贪夫在侧,易受越人金帛之诱而泄军中之谋,此为一败。”

        众吴臣都悄悄看了伯嚭一眼,要说个“贪”字,谁都了解伯嚭的性格,知道伍封所说的“贪夫”必定是他,当年若非他贪图越人之贿,怎会劝夫差饶了勾践,甚至放了他回国以成大患?

        夫差自从越人入寇、太子友自杀之后,便对伯嚭有些恼怒,也知道他从越人手中得了不少财货,这“贪夫”不是伯嚭又能是谁?点了点头。

        伯嚭面色铁青,无话可说。本来他能言善辩,心智机敏,但遇到伍封之后,处处受制,主要是因昨日伯乙胡搞一通,被伍封占了理,以致大为被动。

        伍封本想说“谗臣”,但有谗臣便有听信谗言之君,不免将夫差绕了进去,在庙堂之上丢了体面,才改成“贪夫”之说。

        夫差道:“哼,日后寡人派人细察,若真有贪财卖国者,尽诛其族。”

        伍封又道:“群臣争利,为朋党之权势而失国事之分寸,家事重于国事,必致军中将士不和,此为二败。”

        众吴臣脸上变色,伍封这句话是将他们众人都骂了,颜不疑和任公子却不住点头,颜不疑叹道:“大将军所言甚是,其实国若破亡,卿大夫沦为越人奴婢,就算争到了利又有何用?先救国事,再理家事,才是长久之计。”

        伍封道:“各国重臣争权,以致国事相兼,眼下列国中栾、胥、原、狐、续、庆、伯等众多卿大夫之家后人当降在皂隶之属,越国灭吴之后,未知吴臣之中有何人能续持邑地呢?”

        众吴臣心中凛然,越王勾践恨吴至深,若攻入了吴都,自己未必能留下性命,就算能保全性命,自己与家人多半也会为他人的隶臣隶妾了。

        夫差早知道众臣互相忌惮,表面上和和气气,底下争斗甚烈,点头道:“王弟言之有理,未知第三败又如何呢?”

        伍封道:“树敌太多,以一国之力与多国相抗,势力必孤,此为三败。”

        任公子道:“这一点确是如此,吴国多年来从楚、鲁、宋三国手上夺了不少地,眼下最怕的便是吴越鏖兵,三国趁隙而入,幸好大将军有办法解此危局,我们便可以专心对付越国了。”

        夫差笑道:“这三败之说的确有理,寡人定会设法除之。如此就按王弟之策,春暖之后,起倾国之军伐越,一举灭之,以绝后患。”

        众臣互相对望,暗道伍封第一日入宫便直言相谏,大有其父祖之风骨,只不过此人机敏之极,同样将话说出来,却又顾忌到夫差的脸面,未触王怒,以致夫差能心甘情愿接受。

        伯嚭忙道:“大王,大将军之策虽好,但急切间不能兵。”

        夫差奇道:“有何道理?”

        伯嚭叹道:“眼下吴国连岁凶荒,军粮不继,大军在外粮草有所不足。”

        伍封道:“国无九年之蓄曰不足,无六年之蓄曰急,无十年之蓄曰国非其国。吴国想来多少有些蓄积屯粮,大可以暂用为军粮,等息定越地,以越粮为吴粮,事情便不足为虑了。”

        任公子苦笑道:“如今吴国存粮最多只有一年,还真是不能用兵哩!”

        伍封吓了一跳,道:“在下少居吴国,早知道吴地富庶,产粮极丰,怎会如此匮乏粮草?”

        夫差道:“王弟有所不知,自从吴人五年之前改用越粟为种之后,想是因水土不同,所收甚微,年年如是,吴之存粮尽矣。”

        伍封道:“为何要用越粟为种?”

        夫差道:“六年前越人大凶,文种到吴国来借粮,寡人念越人之苦,借粟万石与之,次年越人还粟万石,粟大而圆,胜过吴粟数倍。太宰见粟极美,建议赐吴人为种,谁知次年颗粒未收,多半与水土有关。此后数年,凡用越粟为种则无收,吴人因此大困。”

        伍封沉吟道:“吴越相邻,水土差异不大,这事未必与水土有关,是否越国的粟种有问题?”

        夫差微微一惊,命人将库中残存的越粟拿了一些来,伍封见其粟果然颗大浑圆,与众不同,抓了一把仔细看看,也不见有何异处。

        伯嚭道:“这粟种与吴人所用不同,用来种植,本来应该所收更丰才是,谁知反而无所收成,其中究竟是何道理,也无法想得明白。原想从越国请人来指点耕种之术,但吴越交恶,越国也不会派人前来。今年粮熟之际,仍然所收甚微。”

        伍封听见一个“熟”字,心中一动,扔了几颗粟种在口,才嚼几下,便恍然大悟,叹道:“这粟种是蒸熟了的,如何能以之为种?”

        众臣骇然,夫差大吃一惊,也扔了几颗在口,怒道:“越人竟以熟粟欺哄寡人!”

        伍封长叹道:“这些越粟必是越人精心细选出来,知道我们见了必然喜欢,会国中为种,以此来消吴存粮,困乏吴民。越人之计也太毒了些!”

        夫差愤怒不已,向伯嚭道:“太宰,这粟种既是蒸熟的,为何你要劝寡人分吴民以为粟种?”

        伯嚭忙叩拜不止,惶然道:“微臣也是今日才知,一般的受骗。”他的确不知其事,他说“一般的受骗”,却是将夫差绕了进去,意思是连你当大王的也受骗,何况是我呢?

        夫差怒哼了一声,斥道:“当年越人来借粟,寡人本不愿意借,先相国也多番阻挠,唯有你一力主借,弄得吴人连连饥荒,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伯嚭涕泪交加,道:“微臣受了越人的欺骗,只是想着越既臣服,便也是吴民,理应借粮,怎知道……?”

        王子姑曹出言道:“父王,太宰是受人愚弄,并非有意为之。”

        夫差缓缓道:“此事便罢了,日后寡人再听到有人为勾践说好话,必当他是卖国贼子,烹杀灭族!”

        伍封见夫差几番忿怒之下,几乎就要将伯嚭杀了,但每每王子姑曹说话求情,夫差便只好放过,心中一动,向颜不疑和任公子瞧去,只见二人满脸忿色,便知道王子姑曹的势力之大,连夫差也不得不给以脸面。

        看来这吴都之中,虽然都说伯嚭势大,其实真正势大者是人称吴国第一勇将的王子姑曹!

        夫差喟然道:“眼见王弟有绝妙之策灭越,偏偏不能行之,寡人委实心中不甘。”

        伍封暗暗叹气,道:“大王,既然如此,只好在新春之后,另放新种给吴民施种,收成之际再行兵,大军以越粟为食。”

        夫差叹道:“只能如此了,寡人就怕粮熟之前越人大举入寇,后果便不堪设想。”

        王子姑曹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越人若来,儿臣愿意与之决战,必令他们大败而逃。”

        伍封道:“这几年齐国大丰,积粮甚多,微臣在莱夷的仓廪之中存粮无数,不如由微臣写一封书信,大王派人从齐国购些粮来,往返半年可至,说不定还赶得急用上。”

        夫差喜道:“寡人正想从齐、楚购些粮来,就怕两国念旧时仇怨不给,有王弟从中调停,正是大佳。”

        商议良久,夫差才退了朝议。

        伍封回到府中,见府上诸人仍然忙碌个不住,伍封将朝议之事向妙公主、楚月儿和叶柔细说了一遍,道:“柔儿,我心中十分烦恼,颇难决断。”在他心中,叶柔亦师亦友,足智多谋,是以有了烦恼便与她商议。

        叶柔道:“公子必是因为夫差赐死令尊,以致常有怨意,不能一心一意虑及吴事。”

        伍封点头道:“正是如此了,未知你们有何想法?”

        妙公主道:“夫君自入吴来,心中便有些上下不定,被以往的恩怨纠缠,若是终日如此,必会生祸。”

        叶柔道:“令尊先知先觉,绝非常人,将公子和夫人送到齐国避祸,以直谏而被赐死,人都说令尊是忠义之心,以死相谏,也全身后忠名。以柔儿的想法,令尊心中其实不仅作如此想法。”

        伍封奇道:“先父还有什么想法呢?”

        叶柔道:“令尊生养于楚,实为楚人,入吴之后,以奇谋助阖闾夺得王位,然后破楚入郢,鞭尸报仇,古之人臣复仇者从无令尊这般气势豪迈、惊天动地,但令尊心中却未必快慰。”

        伍封道:“先父常常叹息,又不许人谈及旧事,常说自己忠孝不能两全,日暮途远,以致倒行而逆施,的确不甚快乐,我自小便未见先父怎么笑过。”

        叶柔道:“正是如此。公子既然说起,柔儿便直言了:令尊身为楚人却不能忠于楚国,反而大军攻父母之邦;以吴人而论,虽忠于阖闾夫差,又失忠于吴王僚父子。若以仇恨而论,夫差赐死令尊,自是与你有仇,但令尊以奇谋助杀了吴王僚,吴之王族又如何视之呢?”

        伍封叹道:“这么说起来,父亲明知夫差必杀之而甘愿受死,其实是为了一解伍氏与吴王之族的恩怨了?”

        叶柔道:“这就是令尊的令人生敬之处了,是以令尊一逝,伍氏与吴王之间仇隙已解,可以说是一笔勾销。公子若仍想报仇,夫人又何以自处?夫人嫁令尊之举,看似为了复仇,实则见令尊以忠偿怨,恩仇相抵。公子自生下之日开始,便是为了化解仇怨而生,而非为了报仇。将恩仇看得如此透彻的,天下间恐怕只有令尊与夫人二人了。”

        伍封点头道:“柔儿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若找夫差寻仇,姑曹等人也大可以找我复仇。这仇恨一事,只宜淡而化之。”

        叶柔道:“恕柔儿直言,在这一点上楚王和季公主便比公子看得透彻多了。楚王小小年纪,却深知‘恕’字之贵,他身为一国之君,还未想到找伍氏报仇,公子又怎能弃吴国事而不顾,一心想着找夫差报仇呢?公子与令尊不同,公子生在吴国,长在吴国,自出生之日起,父是吴之相国,母是吴国公主,怎也不能因私怨而毁公事,恨吴王一人而漠视吴民万千。那日柔儿与夫人说话,夫人便说公子将仇恨看得太重了。”

        伍封满脸惭愧之色,站起身来,向叶柔深深一揖,道:“多谢贤妻指点,为夫当真愚昧得很。”

        他与叶柔虽有婚约,却还未及成婚,居然以夫君自居,叶柔不免脸色绯红,大为害羞,妙公主和楚月儿在一旁格格笑个不住。

        正说话时,一个宫中侍卫来传夫差的旨意,说是大王在后宫设宴,请大将军和各位妻妾爱姬入宫。

        侍卫走后,伍封大皱眉头,叶柔奇道:“大王请公子赴宴,还特地交待带家眷前去,那是以家宴款待,叙兄弟之谊,公子为何又会烦恼?”

        伍封叹道:“我听说大王颇好酒色,你们一个个生得如花似玉,若被他看在眼中,会否另有主意?”

        妙公主愕然道:“不会吧?”

        伍封道:“你和月儿都是公主,大王就算心动也不敢胡来,柔儿与我有了婚约,又是当世大贤孔子的外孙女,他也只能望美心叹。但小雨儿、小阳儿、小风儿和小雪儿四人便不同了,到时候他见了四女之美色,向我索要怎么办?”

        春夏秋冬四女在一旁听到,大为开心,伍封既然有意带她们入宫,那是已将她们视为家眷了。

        春雨笑道:“大王身边有西施,怎会将婢子们放在眼里?”

        伍封摇头道:“不然,小雨儿精明,小阳儿豪迈,小风儿娇憨,小雪儿温柔,你们四人各具美妍,哼,怎可落在他人之手?”

        楚月儿点头道:“夫君既然这么想,多半也有道理,四女若不能去,不如我们都推脱不去了。”

        叶柔在一旁笑道:“月儿休听公子胡说,就算大王再好色些,也不会没了分寸。何况家宴之上,西施定会在他旁边,他怎要不会胡来。公子跟你们说笑哩!”

        众女向伍封瞧去,伍封笑吟吟地大是得意,道:“不过大王多半是听说为夫身边有你们几大美女,一饱眼福的心思总是有的罢。”

        叶柔笑道:“这个就难说了,当日越王勾践搜遍全越,才找到了西施和郑旦二人,越人都慕名争看。范蠡大夫便停二女于馆,令欲见美人者先输钱一枚,设柜收钱,顷刻即满,二女在馆三日,收钱无数,尽入府库以充国用。可见大凡男人听说美人之名,总有些动心的,不看一看心中总有些遗憾。”

        妙公主格格笑道:“怪不得昨日西施香车在旁,夫君不住向帏中猛瞧,恨不得眼化利剪,将帏帐绞了去。”

        楚月儿认真地道:“一阵入了宫去,若是西施不在,月儿便央大王将她请来,让夫君瞧瞧。”

        伍封点头道:“这话倒说得是,大王白白瞧了我的老婆,我怎能吃这个亏?自然也要将他的老婆狠狠地瞧一个饱。”

        众女大笑。

        伍封又道:“不过此刻我又有了一个主意,日后我们周游列国,万一旅资不敷,便学学范大夫的妙法,设柜收钱,别人想看你们这天下间七大美女,自会让我大大地赚上一笔,大横财,说不定还胜得过渠公贩十年渔盐。”

        众女都啐他道:“这种龌龊念头也亏你想得出来!”

        伍封与众女说了一会儿话,见妙公主和叶柔带着春夏秋冬四女忙着在府内布置,便携着楚月儿在府内信步走走,说些陈年往事给她听。

        此女是众夫人妻妾推举出来的级侍卫,向来施护卫伍封之责,谁也不会用府中琐事来打搅她。

        二人走近练武场时,远远便听见场上吆喝声声,兵器碰得叮叮直响,伍封与楚月儿都是好武之人,立时精神大振,转出了花园,便见鲍兴正与圉公阳和庖丁刀二人比试武技。

        这是伍封第一次正式见圉公阳和庖丁刀的本事,只见他二人一个执铁布、一个挥铁钺,身法灵动,招式古怪。

        圉公阳手中的铁布便如一铲,使动之时,眼前的鲍兴便如一篷草、一堆土,手中推、捞、撩、云、劈、挡、扫,时攻时守,甚有法度。

        庖丁刀的铁钺薄而锋利,用法又与众不同,讲究的是劈、剁、搂、抹、削、片、切等招法,在他的眼中,鲍兴便如一块肉、一条鱼一般。

        伍封见这二人招法奇特,最与众不同的是将平日种草治肴的动作极妙地融入了招术之中,使起来格外顺手,杀伤力又极大。鲍兴的剑术平平,招式比圉公阳和庖丁刀要笨拙得多了,却仗着膂力远胜二人,是以能与二人打成平手。这鲍兴力气还胜过平启和小鹿,伍封小时候每日负重疾奔都是由鲍兴陪同,是以极有长力,能够持久。

        伍封看了良久,回头对楚月儿道:“月儿,你师父接舆先生当真了不起,居然能想出这样的本事来!其实小刀和小阳力气较弱,以他们的天资在武技上未必能有多大进展,可用他们的这种特殊兵器和招术,却比我们每一个倭人勇士还要厉害些。”

        楚月儿点头道:“接舆先生自然是了不起。”她看得入神,脸上渐露惊讶之色,道:“夫君,这小兴儿随我练习矛法倒是不错,剑术就没有多少长进,但力气好像大了不少。”

        伍封看了一阵,奇道:“莫非小兴儿也练过法师老丈人的养颜增力术?”

        这时,鲍兴三人也见到了伍封和楚月儿,收手跑了过来。

        伍封赞道:“你们倒是勤快得很,这武技一道原是要多加练习才是。”

        鲍兴不好意思道:“小人们的这点本事,恐怕不好入公子和小夫人之眼。”

        圉公阳道:“小人和小刀本有忙处,却被小兴儿硬扯了来,公子和公主勿怪。”

        楚月儿笑道:“你们如此上进,夫君最是喜欢不过,怎会怪你们?”

        伍封笑道:“你们三人天资有限,小刀和小阳力气小了些,好在身手敏捷,就按接舆先生的法子,日后多历战阵,还大有提高之处。小兴儿就不如他们敏捷,而且招式古板,缺乏灵动,这是天赋使然,怪你不得,好在你有一身蛮力,体能极佳,虽然比不上我和月儿,只怕比平兄还能耐战一些,较能持久。”他是武技大行家,自然是一眼便能看出三人的利弊之处。

        三人不住地点头。

        楚月儿问道:“小兴儿何时练过玄菟法师的养颜增力之术?”

        鲍兴道:“法师与被离先生离开莱夷的前一晚,法师特地将小人叫了去,说小人为公子驭车,应当负保护公子之责。又说小人虽然有些蛮力,但天资平平,不用点特别的法子,练剑难以有成,便叫了小人一种养颜增力之法,说是与其他遁者所练的略有不同,是法师用多日时间想出来的。小人练了这几个月,自觉力气大了不少。”

        伍封想起玄菟灵这番爱婿之心,大为感动。

        鲍兴又叹了口气,颓然道:“本来小人想向公子学点高明剑术,但公子这多月来心情不大好,小人也不敢打搅,曾向平爷学过剑术,可惜总是不成,后来小人又想,小人既然练剑不成,说不定练习刀法还可以,又向鹿少爷学习刀法,不过也练不好,这些天甚是懊恼,便想试一试小刀和小阳的铁布铁钺,看看是否合适。”

        伍封忙道:“你可不要试,小刀和小阳的功夫机变灵动,你可练不得。”他见鲍兴如此好学上进,心中大为喜悦,寻思如何想个法子,让鲍兴能武技大进。

        这时妙公主、叶柔与春夏秋冬四女正说笑过来,欲叫伍封和楚月儿用饭,却见伍封又在寻思武技,便不打搅他,坐在一旁与楚月儿说话。

        伍封沉吟良久,缓缓道:“我所练的武技之中,‘行天剑术’你自是练不了,‘刑天剑术’太费气力,刚中有柔,你也不能练。平兄有十余年董门剑术根底,识得其特门的使力之法,是以练习‘开山剑术’最为合适,若让你来练,以你眼下的气力,猛恶可能做到,防御定是不足,多半不能以御派剑术补你剑招中的破绽。”

        鲍兴道:“果真如公子所说,小兴儿随平爷练剑时,不用‘开山剑术’能敌他十余招,用了‘开山剑术’反而连三招也敌不过。”

        伍封道:“那是平兄熟悉这套剑术之故,若非如此,你应付二十招想是可以的,不过你若练这套剑术,费时间精力不说,长进恐怕不能大。”

        叶柔在一旁道:“剑为百兵之君,动静相宜,刚柔相济,攻则如风,守则如雨,剑外有势,剑内含劲,全凭心志牵动,小兴儿不大适于练习。”

        妙公主道:“小兴儿练夫君教小鹿儿的‘大梦十三刀’又如何?”

        楚月儿道:“只怕也不好。这‘大梦十三刀’刚劲雄浑,除了要气力过人,还要有凌厉的坚韧杀机,小兴儿便心思质朴,性情开朗,少了这份狠劲。”

        叶柔点头道:“月儿说得不错,善用兵者,兵器在手中便如人之一手一臂,公子的‘行天’、‘刑天’、‘开山’剑术、‘大梦十三刀’以及‘空手搏虎’诸技之中,唯有‘行天剑术’和‘空手搏虎’如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正合公子豪迈不羁的性子,是以能厉害非凡,月儿若非识天地生化之道,纯朴心静,也不能悟出‘御风’剑术。这三样功夫换了他人练习,只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小鹿儿有些愤世嫉俗,正好多了一分坚韧不拔的杀机,所以在‘大梦十三刀’上格外能挥所长。”

        伍封、楚月儿和叶柔都是武道高手,此时虽然是随口说出来,却是武技中的至理,此时若是有任公子和颜不疑在旁,只怕早服得五体投地了。

        妙公主和春夏秋冬四女在武技上颇有根基,心中自然是大有所悟,但鲍兴、圉公阳和庖丁刀却不能领会。

        鲍兴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道:“这么说来,小人是无药可救了?”这人向来豁达,众人还是第一次见他哭。

        楚月儿心软,忙道:“小兴儿也不要哭,有夫君和柔姊姊在,怎也会想出一样厉害的功夫教你。”

        鲍兴想想也是,便收住了哭声,忽又笑道:“其实小人能否练成甚么功夫也不相干,小人平日为公子和小夫人驭车,有公子和小夫人在,天下间也没有人能欺负了小人。”

        鲍兴在家中向来讨人喜欢,众人见他又哭又笑的,无不莞尔。

        妙公主笑道:“这小兴儿整日疯疯颠颠地咧着嘴笑,想不到还有哭的时候。”

        伍封忽地心思一动,笑道:“公主这话可提醒了我,小兴儿要练好功夫,全靠这疯疯颠颠的脾气。小风儿,去把舅爷爷送我的大斧子拿来。”

        秋风忙去拿夫概所送的那把铁斧,叶柔笑道:“不错,小兴儿刀剑练不好,用这大斧子只怕还合适。”

        伍封抬头向天,寻思着剑、刀、戟中的各种招式,秋风拿来铁斧,在一旁等了好一阵,伍封才回过神来,顺手接过了大斧,笑道:“诸位美人儿,看看为夫新悟的斧法!”

        叶柔也不在意这人的胡说,与众女一样,兴致勃勃地看他又想出了什么精妙的功夫。

        倒是春夏秋冬四女见伍封对他们自称“为夫”,反而十分高兴。她们四人到伍封府中日久,伍封对她们虽然亲厚,却一直以礼相待,此刻却公然将她们视为姬妾,那自然是日久生情之故,四女立感心中甜丝丝地,四双俏眼水汪汪地向伍封瞧过去。

        伍封“哈哈”一笑,手中大斧挥动,只见他双手执斧,或进或退,铁斧每一挥动,便见一片青光在空中划出一个雪闪闪的大圈圈,一圈未歇,第二圈又下来,层层叠叠,斧如激浪相迭,每一斧下去,便听“呼”地一声风响。其实他的招式并不烦琐,只不过是劈、扫、砍三种斧法,都是大开大阖,硬打硬攻,以攻代守,无论是进是退,无一招是格挡招架,他每一招都用了十分的气力,又是双手使动,以致其凶猛之处比“刑天剑法”和“大梦十三刀”还大有过之。

        众女看得暗暗心惊,伍封并不谙斧法,使了好一阵,渐渐顺手,只见他手中斧影如重山相迭,滚滚而前,他这斧中用上了“断水之诀”,以至气力循环,凶猛之极。

        楚月儿和叶柔看得变了脸色,若是伍封以这种斧法与她们交手,真不知该如何应付才好。

        鲍兴看得目眩了,咧着嘴忘了合上,以致满口哈拉子拖得长长地流在地上也毫无所觉。

        忽地斧光敛处,伍封执斧大笑,他悟出了这一套斧法,自觉剑术也上了一层。他笑道:“小兴儿,我便教你这套斧法。”

        鲍兴大喜,抢上前去,伸手便要接那大斧子。

        伍封道:“且慢,练斧之前,先习其步,我教你六进三退九种步法,三种退步是我从月儿处学来,六种进步又是从柔儿的剑术中偷偷学来,身兼两家之长哩!”

        楚月儿和叶柔都感好笑,对望了一眼。

        当下伍封便教鲍兴这九步,鲍兴比他大了七八岁,自小便是他的亲随,伍封对他十分了解,所以这九种步伐鲍兴练起来最为合适不过。

        其实这九步都是相当简单的,无非是进退穿插而已,只不过每一步都是斜里踏出去,无直进直退之处,是将楚月儿和叶柔的步法中选出来略加修改而成。

        鲍兴虽然天资平平,毕竟是自小在伍家习武,有十余年的根基,这九步又是伍封根据他的体能而特设,练起来自然是格外地顺遂,只一会儿便十分熟悉了。只见他上上下下,左左右右,越走越快,他身矮粗壮,肩宽背厚,走起这步伐来十分古怪,看起来蹒蹒跚跚如同醉酒,其实每一步都是顺理成章,十分自然,甫看起来可笑,实则内藏玄机。

        等鲍兴步伐精熟后,伍封将大斧交给他,道:“这一套斧法只有三种,无非劈、扫、砍三法,分为三劈、三扫、三砍,只是出斧方位有异,兼杂使用,配合九种步伐。难练一点的便是如何使气力循环,使动时更能耐久些。”

        这柄铁斧重三十六斤,鲍兴力大正好使用,若再轻了反不合适。教了好一阵,鲍息又将斧法学会。

        妙公主看了半天,也不见这铁斧在鲍兴手上有何厉害之处,奇道:“这就怪了,夫君使这斧子便如巨灵开山一般,为何在小兴儿手中却不见好处?”

        楚月儿笑道:“这要等小兴儿配上步伐,一气呵成才行。”

        果然听伍封道:“小兴儿,你先不要动斧,拿着斧子将步伐走几遍再说。”

        鲍兴依言走动,伍封看他将步伐烂熟,忽喝道:“小兴儿,你脚步不要停,听我号令。”过了半刻,喝道:“上劈、左扫、右砍……”,一路喝下来,鲍兴依言双手挥动着大斧,配合着步法,只见青光如电,这柄铁斧在鲍兴手中立时变成了一件活物一般,斧影如山,劲凤迭荡,当真有雷霆万钧之势,看得圉公阳和庖丁刀脸色大变,不自禁地缩颈后退。

        十余遍后,伍封不再施令,只是在一旁教他如何使气力循环,如何借日头火光耀敌双目,如何借风造出声势。不一会,这套斧法鲍兴颇为熟悉,自行使动了多遍,忽觉脑中灵光闪过,全盘了然于胸,忽地大喝一声,斧法为之一变,劲力比先前大出了一倍,他口中喝呼助力,身步齐进,力道爽脆而不失循环,一招将尽,一式随生,手起劲,劲至斧到,刚劲剽悍之极。

        使了七八遍后,鲍兴停下了斧,喘息道:“公子,小人虽用了‘断水之诀’,气力循环,可还是力不能支。”

        伍封笑道:“这种斧法最为凶猛,你学斧时费了些力,看来能一口气使出九遍,这已经相当不错了,出乎我的意料,若非你学过法师老丈人的妙诀,这斧法你便使不了,就算勉力使出来,只怕三遍也不下来。”

        楚月儿叹道:“这种斧法小兴儿最合适不过,虽然费力,不过小兴儿用法师的妙诀调息,过一柱香时又可以使动了。”

        妙公主大为惊奇,问道:“夫君,为何这套斧法之中未见格挡遮拦,进也是攻,退也是攻?”

        伍封得意地道:“这就是斧法中的妙处,小兴儿力大无穷,练了法师的妙诀后,力气更增,这把斧子重三十六斤,又是精铁所铸,以小兴儿的牛力双手挥斧,硬碰硬、实打实,谁能抵挡?你想,无论对手的兵器如何攻来,小兴儿就这么一斧下去,以攻代守,对方力大的便被他挡住了,力小的不免剑断人亡,哪里用得上格挡退避?如果有人能躲得过小兴儿九九八十一斧,那就是少见的高手了,小兴儿遇到这种人,使完九路就非退下去不可,逃走为上。”

        叶柔叹道:“这种斧法虽然简单,却是无从反击。若是小兴儿在我面前动斧,柔儿只好小心躲闪,等他使完九路之后再取攻势。”

        楚月儿道:“我看夫君这斧法还有妙处,小兴儿若将斧柄的铁管抽出变成长斧,仍可用这套斧法。”

        伍封笑道:“正是,长斧短斧都这么着,也免得又要为小兴儿再想套斧法出来。”他语中甚是得意,对自己新想出的这套斧法也极为满意。

        叶柔想了想,赞道:“小兴儿若用长斧,使动起来足以临敌破阵,充任先锋。小兴儿熟用此斧,就算说是公子的徒儿,也不会丢了公子的脸。”

        这鲍兴大乐,闻言爬在地上向伍封叩了个头,笑道:“公子师父,徒儿有礼。”

        伍封咄了一声,笑道:“我何时说了要收你为徒?”

        鲍兴摇头晃脑地,说了一片道理出来:“小人早看得明白,大凡柔夫人说话,公子总是说‘柔儿言之有理’,适才公子虽未说出来,心里定是这么想着。既然公子认为柔夫人言之有理,那便是愿意收小人为徒了。小人只不过抢在前面叩头而已。”

        伍封大笑道:“这小子是个见竿子就爬的主儿,看在柔儿面上,就这么着吧,马马虎虎说是我的徒儿也没有什么。”

        鲍兴乐不可支,站起身来,忽有搔头道:“日后小人见了公子和各位夫人,是称呼‘公子’‘夫人’还是‘师父’‘师娘’?”

        妙公主笑道:“那也不用改了,真是改了叫法,听在耳中定是不惯。”

        鲍兴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公主言之有理。”

        楚月儿失声笑道:“小兴儿怎将夫君的口气学了去?”

        众人忍不住好笑,叶柔深情地看着伍封,道:“小兴儿力气不小,资质却平常,公子竟能专为他想出这么一套斧法,使小兴儿的武技能与平兄和平爷相抗手。公子若是专心收徒,只怕门下弟子到任何一国都可成国士,为一军之勇将,那剑中圣人支离益只怕也不如公子的教徒本事。”

        伍封大笑,道:“其实我适才悟了不少妙诀,用于我的戟法,只怕要厉害了不少。”

        叶柔笑道:“公子和月儿的武技又有了长进,可喜可贺。”

        楚月儿笑道:“夫君是武技有了长进,月儿又有何长进之处?”

        叶柔笑道:“我自识得月儿以来,见月儿的武技日有所进,这是极奇怪的一件事情,天下练武之人多矣,只怕再无一人有月儿增进之。柔儿细思其中道理,想是有三个原因。”

        伍封大感兴趣,问道:“是什么原因?”

        叶柔道:“第一个原因,是月儿的天赋与众不同,公子也是如此,这是天生的禀性,旁人无法师学。第二个原因仍与天赋有关,便是公子与月儿善脐息的吐纳妙术,这种本事旁人就算学会也练之不成,还反生大害。”

        楚月儿笑道:“柔姊姊的意思,夫君和月儿都是怪物了?”

        叶柔笑道:“这是没有法子解释的事了,譬如学乐之人,用同样的时间精神,有人能成大师,有人最多只是乐匠,甚或有人连乐匠也当不上,一事无成。就好象公主能一心二用,同时能使剑术和刀术一样,公子就算再厉害,只怕也学不会。”

        妙公主嘻嘻笑道:“是么?原来夫君也有不如我的地方。”

        伍封问道:“月儿武技长进的确快捷,柔儿你说第三个原因又是什么?”

        叶柔笑道:“第三个原因最简单不过了,向来是由月儿陪公子练武,你们二人的天资相若,都会吐纳,对方技艺有所增进,对练数日,另一方便能跟得上来,也大有益处。虽然公子在练剑时让着月儿,月儿仍能不断增进,是以公子见了月儿的剑法,便能以此打败朱平漫,又练成‘刑天剑法’;公子剑术一成,月儿的剑术便大有精进,挤身高手之列。其后公子练成了‘行天剑术’,月儿又能跟上来,练出一套‘御风剑术’来。”

        她这么说着,众人都佩服不已,伍封和楚月儿不住点头。

        妙公主笑道:“原来如此,这就简单了,自明日起我也陪夫君练剑,想来能大增武技,也成为天下高手。”

        叶柔笑着摇头道:“公子力大无穷,剑术又厉害,平爷、小鹿儿、小兴儿虽然力大,剑术却比公子差得太远,没法子陪公子练剑。柔儿虽然能免力一试,力气又不及公子一成,也只能看着。月儿便不同了,不仅力气越来越大,剑术又极为高明,家中唯有她能陪公子练剑,公主是没法陪公子练剑的了。”

        妙公主见她说得有理,也不甚在意,道:“柔姊姊说得是。”

        叶柔道:“我被颜不疑废了剑术,随子剑师父多年,却只能练成左手剑术的基本招式。幸好月儿每日陪我练剑,又有玄菟法师的养颜增力之术相助,剑术渐渐又练了回来,虽比不上以前的剑术,但再过一两年间,必可回复旧日的剑术,说不定还会大有提高。”

        伍封点头道:“柔儿以前的剑术,只怕当得上今日的月儿,否则怎能成为越军之师?虽然剑术废了,勾践还想娶你为妃,可见这天下三大奇女子之说,大有道理。柔儿,你眼看便要嫁给我,如果被越王勾践知道,会否嫉妒呢?”

        妙公主格格笑道:“勾践肯定是要嫉妒的了,哪用得上问?说不定还会找夫君打架,来个横刀夺爱,不过他怎会是夫君的对手?”

        叶柔白了他们一眼,道:“勾践的矛法相当高明,不可小觑。”

        伍封大感愕然,楚月儿点头道:“我听赵大小姐说过,天下矛法之中,排在第一的当数越王一族的‘万兽矛法’,若有机会,月儿定要与他比试比试。”

        伍封“哈哈”一笑,道:“此刻我有一条妙计,兵不血刃便可助吴对越,我们便可以早早地回齐国去了。”

        众人闻言大喜,齐声问道:“什么妙计?”

        伍封正色道:“明日我派人给勾践送个口讯,就说下月我在府中大办喜事,与柔儿完婚,请他来观礼。这人对柔儿垂涎已久,见美人儿落入了我的手中,多半会气得喷血。勾践年纪不小了,怎当得气恼?自然是一命呜呼。勾践一死,越国便不怎么可怕了,岂非解吴之祸?”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到这人言之凿凿,原来是胡言乱语一通,忍不住失声大笑。

        不料秋风这丫头十分娇憨,信以为真,道:“公子这计谋只怕还行得,就怕那勾践一下子死不了。”

        伍封忍笑道:“那也不妨,我这计中有计。你想,勾践收到了口讯,定然心中不忿,便拿条矛来与我争夺美人。”

        秋风倒不担心,愣愣地道:“那也不用怕,勾践怎打得过公子?”

        伍封强忍住笑,道:“我怎会跟他打架?其实我的口讯说是下月,实则今晚便与柔儿洞房,勾践辛辛苦苦跑来,怎知美人儿早已在我怀中了,上了个大当,说不好会当众气死。”

        这时秋风也知道他是说笑,忍不住格格地笑起来。

        叶柔见好端端说着话,却被伍封三年两语扯到她身上来,飞红了脸,狠狠地瞪了伍封一眼。

        妙公主笑了老半天,道:“不成了,我可肚饿得紧,快去用饭吧。”

        她不说则已,一说出来,众人都觉得肚饿起来,伍封叫上鲍兴三人,一起去用饭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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